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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96)

“承蒙官家看重,臣定当尽心竭力。”韩嘉彦应承下来。

官家哈哈一笑:“还有一件事你也得尽心竭力啊,朕还想早些时日见到小外甥呢。到时候你可别让朕抢了先,姐姐家的孩子比弟弟家的还小,这就别扭了。”

韩嘉彦一时涨红了脸,没想到即赵樱泓之后,她也被催生了。

她转移话题:“不知官家近些时日与皇后娘娘相处得如何?”

官家神色一凝,他知道姐夫这是在点自己呢。庶子若是比嫡子出生得早,他也得被朝中那些老古板们说教。他无奈一笑,道:

“攸棠是个好女子,朕这些时日都宿在她宫中。你放心,你与姐姐教我,我不会不听的。你说得很对,要平衡,要藏锋,眼下还未到我可以使性子的时候。”

韩嘉彦揖手一礼,心中欣慰。

……

赵樱泓领着孟皇后与赵佶在花苑中的暖阁坐下,烤火吃茶,赏景闲谈。

赵佶显得心不在焉的,坐不了一会儿就与赵樱泓打招呼,要去外头转一转。赵樱泓应允了,于是他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孟攸棠饮下一盏茶,望着牖窗外铅灰色的天际,道了声:“近两日寒彻得紧,似是要下雪了。”

赵樱泓拢袖,拾起一旁的茶杓,自茶壶中舀起一勺来,为她添茶。

“皇后娘娘身子可好?”

“多谢姐姐关怀,攸棠身子尚可。”

“官家是个明理的人,也知分寸。只是他终究还年轻,有做错的地方,还望您海涵。”赵樱泓温声道。

孟攸棠一时动容,她一直想要和长公主交好,奈何寻不到机会。如今终于私下见面,长公主真是让她如沐春风。

“攸棠哪里敢责备官家,是我自己还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才惹得官家不喜。”她垂首道。

“攸棠……咱们这私下里,也不以那对外的身份相称了。我说些体己话,你莫怪。你这性子实在温吞,本不该入宫的。我与官家的娘亲朱太妃,与你的性子几乎无差,这么多年下来,过得十分辛苦。

“官家自幼目睹母亲在宫中受人欺负,他是不喜欢女人太过温顺,不知争取的。但他也不喜欢女人过于强势,训诫教导于他。我此前于他起争执,就是教训。攸棠,你是个聪明姑娘,我想你一定能把握好其中的分寸。为后者,母仪天下,你的世界也并不是只有那一隅宫廷,你当将眼光放到全天下才是。”

孟攸棠仔细听完她这番话,沉默了半晌,起身揖手道:“多谢姐姐教诲,攸棠记住了。”

“我也非是要教你甚么,只是希望你以天下为重,辅佐官家治理好天下。这是我与官家自幼怀抱着的理想。如今我已出嫁,与官家终究要渐行渐远。一切,就拜托你了。”赵樱泓郑重道。

“姐姐放心,攸棠记住了。”

话分两头,出了暖阁的赵佶急匆匆地返回前堂西花厅所在,他要见李师师。他不过离了她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然坐立难安,满心全是她方才在堂上的模样。那梨花带雨的饮泣,真好比西子捧心,使他如痴如醉。

刚来到西花厅外,就听见堂内的交谈声:

“阿叔,当年咱们家当真是被张定远陷害的吗?”是李师师的声音,赵佶眼睛亮了。

“是。大哥他根本就不曾涉案,染坊的账目一早就被张定远做了手脚,那个账房先生有问题,是张定远陷害我们家。我们这就被推出去顶罪了。案发前一夜,有人来通知大哥,大哥教我逃,我不敢逗留,当夜就跑了。”王辰回道。

“那您还记得当年在太学画院之中,有一位画师,名叫李玄的吗?”李师师继续追问。

李玄?赵佶挑眉,他好像对这个名字有一丝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在某个画谱中见过。

花厅内一时沉默,不知发生了甚么。过了片刻,李师师又道:

“您别害怕,关于这个李玄,驸马都尉一直在查,已经大体上知道此人的过去了。眼下询问您,就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侄女儿与驸马都尉交好,且与这位李玄也多多少少牵扯了一些关系,所以挂怀不已,想弄清楚当年的事。”

王辰终于开口了:“我何止记得她,她曾经是我最好的兄弟,但后来我发现她竟然是个女子。且她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莫名其妙淹死了。她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只是我也没有去挖掘,当时家中正好出了变故,我不得不逃走。这一别十多年了,我早就没了她的音讯。”

“当年究竟是谁去家中报信,让您能够提前逃走的?”李师师追问道。

“不知道,这件事至今是个谜。那是个蒙面人,当时开门的是我大哥,他给我大哥塞了一封信,说了一句‘你家案发了,早做准备’,然后便就走了。他身上有功夫,我大哥根本追不上。那封信是张定远写给御史台的揭发信,我们也不知道那蒙面人是怎么将这封信搞到手的。”

李师师道:“这听上去,很像是李玄的作风。”

“李玄竟还有这等本事?那蒙面人说话的声音,分明是个男子。”

“李玄身上有很多绝技,她能够伪装成任何人,变嗓成男音丝毫不费劲。她身上还有不弱的功夫,同时精通毒药。”李师师解释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可真是不知道,确实,画师李玄的伪装完全没有破绽,我与她朝夕相处,也看不出来她竟然是女子。”王辰感到惊愕,“如此说来,难道当真是她?”

“也许,张定远会揭发咱们家,本就是李玄促成的。李玄想要借此将您逼走,她可能早就掌握了父亲染坊账目出问题的事了。”李师师猜测道。

“为什么?!”王辰感到难以接受,“我到底哪里对不起她了?”

“她不能让外界发现她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而你是唯一的漏洞。她姐姐是她亲手杀死的,而她似乎不想杀你,可她还是间接害死了我们全家。”李师师道,她的话语之中,已然没有仇恨,只剩下无力。

王辰说不出话来。

窗外静听的赵佶,此时已然瞪大了双眼,仿佛听到了甚么传奇故事一般,感到无比新奇。

“阿叔,你可知那李玄会在何处?你们……是否有甚么比较私密的去处?”李师师询问道。

“这……她会在何处,真是难以捉摸。她既然如此千变万化,哪儿还会有甚么固定的藏身之所?我只知道……永泰门外,汴梁城的东北郊,那里有个牧苑,是给皇家放牧牛羊马之地。我与她,昔年喜好去那里写生绘画,她爱画牛,我爱画马。”

赵佶听到此处,忽而听见廊道外传来了脚步声,一回头,发现官家正与韩嘉彦联袂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漂亮美艳的女子,似乎是尹香香。

赵佶慌里慌张的跑开,但他还是被官家和韩嘉彦一眼撞见。

“这十一弟,朕刚表扬他呢,他就给朕丢人。”官家愤愤地道,刚准备张口喊住要逃跑的赵佶,就被韩嘉彦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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