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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19)

命案发生第二日,韩忠彦将周书诚和他尚且年幼的儿子接入韩府,控制起来。

之后韩忠彦、陈安民对这三兄弟严刑逼供,约莫三日后,连夜将这三兄弟一并绞死。处死三兄弟的为相州府衙刽子手朱九,而从牢里将三兄弟带出来的人,是牢头钱大石。

三兄弟死后不过一个月,刽子手朱九猝然发心病而亡,随后郑保正溺亡,钱大石觉得自身岌岌可危,连夜逃往外地避难。

之后七月,西夏前线生变,韩忠彦被调任,出使辽国。相州劫道杀人案被蔡确利用攻击旧党,陈安民卷入党争漩涡,被去职调回汴京城。韩忠彦担任相州知州的履历被抹除。

七月廿六,陈安民被毒杀,死因被掩盖为突发心绞病而亡,掩盖死因的乃是开封府仵作,他收授文彦博家中管事的贿赂,对验尸结果做了篡改。而龚守学的老父亲对此知情,并给老仵作提了病退避难的意见。

七月廿九,杨璇不明原因溺亡。

十年后,元祐六年春,两个西夏间谍伪装成辽国客商入汴京,其中一人溺亡于汴河之中,从其手中握着的纸张残角可判断,某张盖有杨璇签章的文书或画卷失踪,疑似被其同伙取走。

元祐七年二月,时隔十一年,龚家老父被害。

听完韩嘉彦的一系列叙述,浮云子想了想道:

“就这一系列的事实,我们可以推测出几个比较确定的推论:

“一、元丰四年相州之局,是一个利用假画对某个人物所设下的诱捕陷阱。基本可以推测,他们要诱捕的正是元丰三年逃遁的李玄。当时李玄未曾将布防图带去西夏,势必不肯罢休。

“二、先帝对此事知情,并且可能本就主导了这个局。宫中细犬、抹除韩忠彦履历这两件事是最有力的佐证。

“三、此事隐秘,先帝不允许其他的朝臣知晓,故而限制在了极小范围内,避开了汴京城,让韩忠彦在相州制造了一个诱捕陷阱。

“四、这诱捕陷阱的关键在于程鸢与杨大娘子的相似性,但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杨大娘子的参与,不好说。我倾向于杨大娘子没有参与,否则就不会存在替身这一说。不过,此事发生之后,杨大娘子应还是知情了。

“五、诱捕失败,让李玄跑了。为了善后,此事处理得太急太草率,反而未曾掩盖妥当,被蔡确注意到,当成了党争的利器,才使得事情闹到了台面之上。此后文彦博也被牵扯进来,不得不跟着一起掩盖此事。但文彦博很可能一开始就与此事脱不开干系,他的小舅子陈安民被选为此事的参与者,就是一个佐证。

“也因着唐家三兄弟被杀,逃脱的李玄事后对所有人都进行报复,刽子手朱九率先被杀、其次是郑保正、接着是陈安民、然后是你娘亲杨大娘子、最后是龚家老父。钱大石因为躲去了外地,逃过一劫。”

赵樱泓叹息:“如此看来,先帝果然对这一切都知情,都是他安排的。”

如若不是因为设了这个局,也不会制造出这么多的悲剧,也许韩嘉彦的娘亲也不会死,赵樱泓感到无比的痛心。

这些想法她没有说出来,但韩嘉彦都懂,她紧紧握住了赵樱泓的手,让她莫要多想。

“时隔十一年还会被害,她为何还会回来杀了我爹……”痛心的不止是赵樱泓,龚守学至今也还无法接受父亲被害这件事。

浮云子道:“因为你父亲本身与此事的关联度不强,很可能李玄十一年前尚未注意到你父亲的存在。直到去年她以北辰道人的身份重现汴京城,通过西榆林巷小院的产权变动,发现了你父亲与当年事情的关联性,你父亲才会被杀害。”

“所以……李玄是一开始就知晓六郎就是杨大娘子的孩子吗?”赵樱泓问出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如果李玄害死了杨大娘子,她就不会不知道六郎是她的孩子。只是她可能从未接触过六郎,对六郎的样貌特征比较陌生。”说这话时,浮云子望了一眼韩嘉彦,韩嘉彦默默地与他对视了一眼。

关于平渊道人刘兴武可能是韩嘉彦亲生父亲的猜测,当着龚守学的面,她们很默契地没有提。至于李玄究竟知不知道这一点,不论是浮云子还是韩嘉彦,都倾向于不知道。因为除非杨璇或平渊道人亲口告知,李玄是无从得知这件事的。

哪怕是对平渊道人和杨璇如此熟悉的韩嘉彦,这么多年都始终未曾察觉这件事,何况是李玄呢?杨璇当初一定要将韩嘉彦与韩氏绑定在一起,就是为了让韩嘉彦受到韩氏庇护,断绝她父系血缘带来的危险因素。

赵樱泓再问:“既然如此,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嘉郎前年刚返回汴京时,就已然被李玄盯上了呢?”

韩嘉彦、浮云子沉吟了片刻,韩嘉彦思索了片刻,神色铁青道:“确有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现在可以确认的是,元祐六年春末至七年二月,李玄应在嵩山之中。我返回汴京城是元佑五年的十一月,这个时间点,李玄在何处不得而知,很有可能已然在汴京城内。这与西夏间谍入京的时间相差不多,也是吻合的。

“我在过城门时,偶遇同年谢盛发病,当场给他医治,又结识了秦观,当时在城门口就曾表露过身份。后与谢盛一起去礼部报道,也曾唱名。我还带谢盛主仆去了西榆林巷的小院,将小院借给他们住了一段时日。也许在这个过程之中,我已然暴露了我的身份,被盯上了。”

浮云子补充道:“不仅是你暴露了,而且西榆林巷的小院也暴露了,后来李玄才会顺藤摸瓜,查到了安排这院子给杨大娘子居住的龚守学的老父。

“我现在甚至怀疑,李玄向长公主车驾打出去的那飞针,本身不是冲着长公主去的,而是冲着你去的。她知道你在茶肆楼上,她想看你在这等危机之中,会作何反应。这个家伙,她一直在盯着你。”

赵樱泓神色中透出惊惧,她望向韩嘉彦,见韩嘉彦的面色发白。她想安慰,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韩嘉彦真是脊背发凉,如此看来,进汴京城后她的所有行动,包括以侠女燕六娘的身份行事,都在李玄的注视之下。也难怪她会与孙绍东和蔡香亭勾结,这两人与燕六娘产生冲突,也都是李玄亲眼所见。

念及此,她忽而起身,感到不妙:

“师兄,你们问完话后,是如何安排钱大石的?”

浮云子道:“你放心,我们考虑到了他的安全问题,我们看着他收拾东西,送他到女儿女婿那里去了。并且叮嘱他这些天都不要出门,避一避风头。不过……这钱大石与女儿女婿的关系不好,尤其是和女婿关系水火不容的,也不知他能在那里待多久。”

韩嘉彦闻言,暂时放下心来。但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思虑再三,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日还是得去见一面钱大石,让他再去外地避避风头才是。这钱大石的女儿女婿一家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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