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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215)

“这菜园子本来的佃户从军去了,空了出来,韩府本打算自己收回来打理,还是儿子的木匠师傅几番打点疏通,才说服韩府的管事将菜园子佃给他们。

“也不知韩府此后可有甚么补偿,长公主、师茂兄,我与浮云子道长不好插手韩家的安排,只好拜托你们,帮一帮他们罢。”

“这户人家叫甚么名字,你们可打听到了?”赵樱泓问道。

龚守学道:“为娘的姓吴,村里都叫她吴寡妇。她年轻的时候也是韩府里的奴婢,后来嫁给了村里的一个农户。那农户姓郑,是个周正人物,从过军、会枪棒,一把子好气力。他彼时还是村里的保正,率领这村里的壮丁,每天巡夜打更,维护治安,勤勤恳恳,颇受爱戴。二人很恩爱,不过吴氏身子不好,他们只有一个儿子。

“可叹,这郑保正命短,十一年前的夏天,下暴雨,洹河涨水冲走了一个小孩,他下河救人,跟着一起没了,丢下妻子和只有九岁的儿子。”

“唉……”赵樱泓叹息,随即点头应允道,“好,我知晓了,这件事交给我和嘉郎来办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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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嘉彦却像是想到了甚么,忽而问道:

“这郑保正是甚么时候去世的?”

“元丰四年的夏季,六月的事情。”浮云子道。

“元丰四年……他去世前还是村里的保正,对吗?”韩嘉彦道。

“是,就是因为这个死亡时间太蹊跷,我们才会上了心。”浮云子道。

“确实,时间太巧了,也许这郑家人知道些什么……”韩嘉彦呢喃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菜园子的事,韩嘉彦亲自去寻了韩府管事过问。得到的答案是韩府打算赔给郑家一个仓吏名额,让郑家的儿子去看管村里的粮仓,能多拿一份钱粮。

这个赔偿,不能说不好,但对于郑家儿子来说,显然没有佃下菜园子更方便。因为这郑家儿子是学木匠活计的,菜园子距离他家很近,几步路就到。他佃下菜园子,可以一边种菜,一边做木匠活,同时照看他重病的母亲,三不误。

但要去看管粮仓,吃住都在仓旁的茅屋中,条件很差,粮仓又在村子最东南处,距离他家也远,他没办法兼顾他重病的老母亲。

“真的没有其他的地皮可以划给他家了?”韩嘉彦问。

“他家里本来是有地的,但郑保正死后,儿子还小,没人种地,只好让了出来。眼下郑家儿子长大了,但毕竟只是一个人,学了木匠活,能种的地就有限,一个菜园子就够他忙活了,种庄稼恐怕是没那个精力。”韩府管事为难道,“况且,这附近的佃户一直都挺稳定的,家家户户的田地都有人规整,他家因为情况特殊,才会这般。眼下也不好叫其他佃户为了他腾出地皮来。”

这相州洹河北岸的上千亩土地,几乎都是韩氏的,这附近的农户也都几乎是韩氏的佃农。韩氏对这里采取的治理,是典型的儒家教化,顺天理、讲人情,叫人心服口服。故而才能在这里博得如此高的声望。

若做出欺负人的不公平事来,显然违背了韩氏治理乡间的宗旨。

“六郎啊,郑家的事,是乡老会早就和全村商量好的事,我们也同意了的。您和长公主的吩咐,我们也不敢不执行。您看……这事儿该如何处理才好?”韩府管事小心问道。

他对这位六郎并不熟悉,他虽听命于大郎和五郎,但六郎也是主子,而且还是驸马,实在是不敢得罪。

“我与五兄商议过了,让郑家儿子看仓的事暂缓,我今天与长公主会去他家里拜访,问问情况,之后再做决定。”韩嘉彦沉稳道。

于是这一日午后,王隋亲自驾着马车,引赵樱泓与韩嘉彦往村西北行去。同行的还有媛兮。

韩府几乎是位于村子的正中央,出了韩府北门,上了村道,行了约莫十里地,便瞧见了一处宅院,宅院的东北用篱笆圈出来一大块地,内里种满了各式蔬菜。这里便是打算给王氏姊妹的菜园子。

韩嘉彦让王隋先停车,二人下了车,先往菜园子里去,打算见一见有两日未见的王氏姊妹。她们刚刚住进这里,不知是否住得惯。

姊妹俩见韩嘉彦和赵樱泓来了,慌忙出来相迎,这刚住进来,屋子还在收拾。姐姐慈渡有孕在身,而且已然有些显怀了,做起事来不方便。全靠妹妹慈舟做事,收拾了两日,也就将一间堂屋与一间寝室收拾出来,旁的厨房、仓房都还没动手,就别说这满园子的菜了。

“哎呀,长公主、六郎君,屋里实在太简陋了,您二位身份尊贵,我们实在是惶恐……”慈渡感到手足无措。

“没事,咱们没那么矫情。”赵樱泓笑道,在见识过嵩山卢崖瀑布旁那间茅屋之后,她觉得这里其实还不错,至少看上去挺结实。

王氏姊妹见赵樱泓一身十分平易近人的素雅襦裙,薄施粉黛,发髻之上也并无太多金贵的首饰,只簪了一支银打梅花簪,尽管一身的天家气度并不能遮掩,也确然已有几分融入民间的状态了。

且总觉得两日未见,长公主好像愈发成熟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而六郎……似是好像比前两日看起来更疏朗俊逸了,眉目愈发温柔,说话和颜悦色,比从前还要和气。

她们不禁感叹,能遇见这两个神仙人物,是她们前生好几世修来的福分。

韩嘉彦与赵樱泓来此,显然并不只是来看望姊妹俩当下的状况,她们也将郑家母子俩人的情况告诉了王氏姊妹知晓。

她二人一听,顿时过意不去了。

韩嘉彦却安抚道:

“此事你们知道就行,你们到底是外来人,就莫要出面了。还是我与长公主来协调,再不济,我们俩给他们做补偿。我们一会儿去郑家瞧瞧,问一问他们最需要甚么。”

“这怎么能行……长公主、六郎待我们已然太好,我们怎能心安理得地受着。此事,我们合该出面赔偿才是。”慈渡道。

慈舟也道:“姐姐说得是,六郎、长公主,就带我们一起去郑家看看罢,我们突然到来,占了人家的田宅,不能连一句道歉也无。”

韩嘉彦和赵樱泓相视一眼,出于保护姊妹俩的想法,赵樱泓微微摇了摇头。但瞧韩嘉彦眼神,赵樱泓最后还是答应了。

“你二人随我们来罢,一会儿到了郑家,不要往前冲,跟在我身后。”韩嘉彦吩咐道。

姊妹俩立刻答应下来。

郑家距离菜园子非常近,马车往前跑了一小段路,就见田埂旁,有一处略显破败的农家木屋。

一行人下了车,韩嘉彦率先去敲柴门:

“敢问,郑大郎可在家?”

“来了,谁啊?”不多时,从院子后头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打开了柴门,看着门外一大群人,他愣在当场。

他个头颇高,一身黝黑的皮肤,头上扎着一圈彩绳抹额,身上的竖褐布衫沾了不少木屑,因着天热,他又一直在外做活,衣衫都被汗水打湿了。松敞的领口里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加上他五官长得颇为周正,倒是个看着很顺眼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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