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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胥拾遗(120)

“六郎,您醒了吗?万氏书画铺子的万掌柜来了,说是要亲自将您订购的字画送给您,这字画贵重,不能假他人之手。”

啊?韩嘉彦一头雾水,披衣起身,走来开门。这一打开门,就见到她师兄浮云子笑呵呵对她一揖手,身上还背着个长条状的大黑包袱。

韩嘉彦心中一凛,她心知师兄绝不会随随便便到公主府来找她,除非出了什么事,他才不得已为之。

随即她扬起笑容,揖手见礼:“万掌柜,劳您亲自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字画贵重,又是驸马相中的好物,我自当多多上心才是。”浮云子“客气”道。

“万掌柜快请进,小武,去备茶点来。”

“唉,不麻烦,我一会儿就走。”

“那怎么行,万掌柜当留下用晚膳才是。”

“真不妨事,驸马,您知道小人也算是业务繁忙,还有不少账目得回去清点,今日真不行,改日,改日如何?”

“好,一言为定。先请进,饮一盏茶再走。”

“好,多谢驸马。”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煞有介事地彼此客气,愣是将魏小武给唬住了。他依言去沏茶,韩嘉彦抓着浮云子的手腕就将他扯进了屋内,低声道:

“出甚么事了?你怎么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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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盯梢公主府,今夜你不能离开公主府去撷芳小院,否则必会被发现。我将你的装备都给你送进来了,如此不耽误你继续给公主针灸。”浮云子飞快将情况解释了一下,随即解下包袱,塞给韩嘉彦。

韩嘉彦更是心惊,她也不打开包袱,将其先搁置在一旁,道:“怎会有人盯梢公主府,是甚么人,师兄知晓吗?”

“我在公主府附近探查了一圈,发现好些个不自然的人,或打扮成脚夫,或打扮成商贩,在公主府附近徘徊。这些人看样子许是些泼皮打手,应当是拿钱办事,他们背后是什么人暂且不明。我还要问你,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以至于查到了公主府上来。”

正说话间,魏小武端着茶点进来了,二人止了话头,又展露出一副客客气气、谈笑风生的面容来。待到魏小武上茶点退下,关好了门,韩嘉彦面色沉吟下来,道:

“我近来小心翼翼,除了在资善堂收拾了几个小崽子,也没惹到甚么人。难道是其中某个小崽子咽不下这口气,要找我的麻烦?”

浮云子抚须,摇头道:“不对,这帮人盯梢公主府,不是来对付驸马韩嘉彦的。你教训资善堂的王孙公子,也不会惹来这种下三滥的还击,公卿贵族最讲身份,怎么可能联合泼皮无赖对付你,要对付你也是用政斗手腕。而且你可是有官家、公主两层保护伞,这对公卿贵族就是最大的威慑,他们不会为了小辈的事对你穷追不舍。”

韩嘉彦仔细一想,也认同了浮云子的判断。随即她忽而想到了什么:

“既然不是对付驸马的,那就是对付公主的。否则为何要盯梢公主府?

“我想到了!春社那夜,我与长公主外出,彼时长公主因为风沙迷了眼,摘下面具揉眼,露出了容貌,结果遭到了一个男子调戏。我气不过,打了对方。兴许是那男子怀恨在心,想要对付燕六。但又无从下手,所以就盯梢长公主府,想借此守株待兔。”

浮云子闻言,顿觉不对,道:“有多少人见过长公主?那男子竟然认出了长公主?既然当时认出了长公主,怎么还敢上前调戏?”

“那男子不认识长公主,但他身边甚么人认识,当时他不是一个人。”韩嘉彦道。

浮云子道:“这就证明这伙人身份不一般,能见到长公主真容的人,多半与宫里有关联。长公主自幼长在宫中,只有宫里人能见到她,她为数不多的几次出行,也都是前簇后拥,外人压根接近不得,只有身边的宫娥、宦官、禁军有机会见到她的容貌。而且禁军官阶还不能低,必须要有机会接近长公主近前。”

韩嘉彦眉头越发蹙紧,心觉不妙。

“你小心了,这帮人可不简单,知道是长公主还敢来此埋伏,守株待兔,摆明了就是要查实长公主和燕六之间的瓜葛,并借此做文章,他们多半有更大的野心。”

“春社那夜,我没有戴傩面,只是戴了一张银面,也没有配龙尧剑,更没有表明身份,对方多半并不知道我是燕六。”韩嘉彦道。

“但你还是戴了面具,而且身手不凡,又是个女子,这样的女子在汴京城能有几个?不管你是不是燕六,你的身份显然不简单,而且还与长公主一起夜游,这要追究起来,里面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了。”浮云子点了点手边的茶案,道。

又沉默了片刻,二人忽而非常有默契的异口同声道:

“后日夜探开封府……”

“十五日夜里的行动……”

二人相视一眼,迅速读懂了对方的意思。浮云子让韩嘉彦先说,韩嘉彦沉吟道:

“燕六以后必须避嫌,不可再出现于公主府。但燕六这个角色不能消失,反而要在外大肆活动起来,对这些宵小之辈形成威慑。以对方目前手中所掌握的东西,根本不足为惧,连污蔑都污蔑不起来,没人会相信。恫吓一下,对方便会知难而退了。”

“说得对,所以行动不仅要做,而且还要高调来做。夜探开封府,要变成夜闯开封府,如此才能形成真正的威慑。”浮云子点头道。

“如果要高调来做,就得有个幌子来掩饰咱们的真实意图。”韩嘉彦继而道,她显出苦恼模样,“该用甚么来掩饰?”

浮云子忽而咧嘴一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最近开封府大狱可是下了好几个茶帮分子,你可知晓?”

“哦?”韩嘉彦这几日一门心思围着赵樱泓打转,对外界消息的感知已然有些迟滞了。

“我本就打算今天和你提的,裴谡此人有些手腕,去年一整年在漕运线路之上来回,真让他刺入了茶帮的核心层,约莫是去年年末收网,抓了好几个茶帮的老骨干。翻过年来,三堂会审,就押到开封府大狱来了。”

“怎么不收到大理寺监狱里去?这不合规矩啊。”韩嘉彦奇怪问道。

浮云子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我想了很久,猜测不收入大理寺多半是此次落网的茶帮骨干之中,有人本身就是开封府通缉人员,因此必须要先从开封府走一道审理程序,所以为了精简来回关押的麻烦,干脆就收监在了开封府大狱之中。不过具体的,你得去向龚守学打听一下,他比较清楚情况。”

韩嘉彦望着他:“所以师兄的意思是,我们要劫狱,救出那几个茶帮骨干?”

“是,这是十年难逢的机遇。这件事做好了,我们与茶帮就能建立相当牢固的关系,探究茶帮与师父之间的往事,就事半功倍。同时还能一石二鸟,形成对窥视公主府的那伙人的威慑,说不定还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浮云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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