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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养鱼了,勿扰(89)+番外

即空法师的话虽然不多,但信息量足够池惑揣摩好一阵了,特别是那句「以魂魄为信物,埋下了将来和过去的因果」,几乎印证了他对太岁石人偶及祁忘这具身体的猜测。

小崽子亲手雕刻的太岁石人偶很可能是因,而他重生在祁忘身上就是果。

现在的他之所以魂魄不全,则因为以魂魄为信物,埋下了沟通过去和未来的因果种子……

之后的路上,池惑再也没有多言。

他随着即空法师穿越大雪竹林,林后是一处断崖,只见即空法师念了句“阿弥陀佛”,断崖处便生长出一架枯枝蔓延的吊桥,连通对岸的山寺。

看来整个即空寺确实是即空法师心境所造之物,他在这里,可以温和对待一切,也可以主宰一切。

冒着风雪越过吊桥,又行了几阶山路,终于来到了即空寺的客堂。

此时客堂已经掌了灯,隔着簌簌落雪,昏黄的光在篱后若隐若现。

客堂内陈设简单,一尘不染,清淡的檀香弥漫。

茶盏摆在桌案上,走近了看,古瓷盏里深红浓稠的一汪茶水,即空法师用来招待池惑的,竟是醉鸦楼的「水仙红」。

「水仙红」出现在这里,意义非同寻常。

即空法师果真如传言般那样,无所不知,但他似乎游离在剧情线所界定的角色之外,毕竟池惑现在还好端端活着,没被天道抹除。

看来,无涯海和池惑自己一样,也是这个故事的变数,是天道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况且,即空法师什么也没有点破,什么也没说。

池惑端坐而下,抿了口热腾腾的「水仙红」,对即空法师虔诚道: “多谢款待。”

「水仙红」虽只存在于醉鸦楼,但无涯海本身就是即空法师心境所化,自然也就不受限制,可以出现任何可能性。

“施主一定有许多话想要问我。”即空法师在池惑对面的蒲团上落座。

池惑莞尔: “听秦公子说,我师兄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多谢即空法师出手相助。”

即空法师又“阿弥陀佛”一声: “祁施主不必与我言谢,我虽然身处世外,但也有因果债需要偿还,你既然能将萧施主顺利带入无涯海,说明时间到了,我的因果债也是时候还了。”

“多年前我与戏鹤仙人许了诺,萧施主既是她最后的念想,我必会在其面临生死危机时护其周全,萧施主想要救治的人,我也会尽力去帮,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债’。”

“原是如此。”池惑恍然,原来主角攻萧过和无涯海的机缘,是因为其母亲戏鹤仙人埋下的因。

池惑喝了口「水仙红」,又开口道: “我心中尚有疑惑,如果可以,还请即空法师解惑。”

“我与同伴在初进无涯海时,进入了一处幻境,且在幻境中遇到了一位妇人,那位妇人在溪畔洗衣多年,就为了等一个时机,她说时机到了,太岁石自然就会出现。”池惑将方才的经历娓娓道来。

即空法师: “阿弥陀佛,看来这位妇人已经等到了她的机缘,完成了心愿。”

池惑: “我想请教即空法师,如果那位妇人来自多年之前,我为何能够与之相遇?”

虽然池惑内心已经有所答案,但他还是想再度确认一下。

即空法师: “无涯海无所谓时间与空间,机缘本身更是不受时空的限制,因果是触发机缘唯一的因由,因果到了,机缘就会出现,与时间无关。”

“我想,祁施主应该比外边那位等着你的施主,更清楚这一点。”即空法师话里有话,他什么都知道。

池惑: “那请问即空法师,太岁石又是何物?”

即空法师平静道: “祁施主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太岁石,太岁石既可使人长生,也可以作为灵魂寄生的容器,甚至可以自行生出魂魄意识来,只不过太岁石生出的灵魂太弱小了,就如同这盏灯一样,灯芯弱小,外边风大雪大,窗户一开,灯就灭了。”

即空法师话音落下的瞬间,客堂北面的窗户突然敞开,寒风卷着雪絮灌入屋中,灯盏微弱的火光闪了闪,不一会儿就被吹灭了。

灯火熄灭,但屋外雪光清明,将这间客室照得亮堂。

“祁施主,你看,客堂内的灯熄灭了,雪光很快替代了灯光,将这间房照得明亮。”即空法师道。

池惑怔愣了好一会儿,瞬间恍悟。

祁忘是太岁石自行生出的灵魂,池惑先前无数次梦到祁忘幼年时无知无感的状态,可以印证这一点。

但祁忘的灵魂非常微弱,就好像即空法师面前的灯盏一般,风一吹就灭了。

灯灭后,池惑“鸠占鹊巢”,成了代替灯盏,照亮满屋子的雪光。

刚好,这副身体,原本也是鬼主依照祁忘的模样雕刻的。

在没有时间流逝的无涯海里,究竟是先有的太岁石人偶,还是先有的祁忘,就难以说清了。

因是果,果是因。

就如同即空法师所言,时间到了,因果机缘就出现了。

借着雪光,池惑饮尽盏中「水仙红」。

“今日多谢即空法师解惑,我已经想明白了。”池惑道。

即空法师静默一瞬,随即轻轻点头: “阿弥陀佛,因果已经种下,世事无常,请祁施主务必保重。”

“既然祁施主已经与人有约,我就不久留了,”说着,即空法师重新点燃了客堂的灯盏, “寺里已经布下斋饭,半个时辰后就可以到斋堂用斋。”

说完话,即空法师便起身行了个出家人的礼数,随后冒雪离开客堂。

池惑惦记着小崽子正在原处等着自己,便也不欲久留,离开客堂后便沿原路小跑而去。

在无涯海里,御剑和法宝都用不了,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赶路。

池惑担心“自己”久等,脚下步子越来越快,雪天路滑,他好几次差点就被石阶上的积雪滑倒。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但漫天雪光足够将山路照亮,可不知为何,池惑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潮湿的绿意和漫天的白渐渐模糊成一团,互相浸染,互相渗透。

他的身体也没来由地变得虚浮,就和无数次梦境中经历的一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变得很轻很轻,像纸片一般,山间风雪一吹,他就被扬了起来,忽高忽低,兴许是雪太大了,摧枯拉朽打在他身上,他的视野变得模糊,混沌朦胧的一片……

池惑错觉自己走了好远好远的山路,即空法师说残缺的灵魂无法感知即空寺的寒冷,可此刻池惑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

大概是太冷了,脚步变得不听使唤,很艰难才能迈出一步,视线也越发模糊不清,脑袋里嗡嗡嗡的,像是在扇动翅膀飞翔,失重感却又像在坠落深渊……

自己到底怎么了?

池惑不知道,他只意识到得尽快赶到“自己”身边,不能晕倒在山野林间,否则会被冻僵的。

穿过枯林小路,远远地,池惑便看到了山路尽头那盏红色枫灯,影影绰绰,在一片模糊的白色中格外鲜明,格外亮堂,也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