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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养鱼了,勿扰(44)+番外

“大概,和你差不多吧?”鬼主模棱两可地回答说,而后端起碗,将碗中黄酒一饮而尽。

酒碗遮住了他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池惑看不清“自己”的神情。

或许渔火浮舟的夜晚让人觉得不真切,一瞬间,池惑也有点恍惚了,他怔了怔,而后笑了: “和我差不多?鬼主知道我喜欢的具体类型吗?”

鬼主的回答可以解读成两种意思:喜欢你这样的类型,亦或是,和你喜欢相似的类型。

很显然,在短暂的失神后,池惑选择了解读成后者,这是他基于过往对自己的了解而给出的判断。

鬼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瞬,答非所问: “那你给我说说?”

池惑又饮了大半碗酒,摇了摇头说: “我曾被人讲过,说我这人看着多情,实则最自恋,最为无情。”

“看着多情…”鬼主就着酒琢磨这句话, “原来如此,确实。”

池惑扬眉: “……什么确实?”

鬼主笑而不答,继续问道: “无情我懂,自恋又是什么意思?”

池惑继续摇头: “不清楚,大概是指责我无法对旁人真正的投入感情吧……说这话的人已经死了,无从考究。”

于池惑而言,上一世所有人和事在他心里都死了。

船身又晃了晃,水声袅袅,渔火憧憧,没有备下酒菜,池惑空腹喝酒有些上头了。

“那你呢?说说吧,”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池惑的声音要比往日更懒些,他挑起眼皮看向鬼主, “我都已经给你说了,你不告诉我,对我未免太不公平,毕竟这种风月之事最好下酒。”

夜越深,雾越浓,水汽浮了上来,让对面的人看起来不那么真切。

喝了酒,池惑的眼神变得有些微迷离,他出神地看向江面,眼睛里映着摇曳的渔火,月色透过江雾落在他脸上,反射出些微潮湿柔软的光。

就连他眼尾的胎记,都变成一抹流动的红色。

鬼主搭在酒碗上的指尖微动,他克制住伸手去触碰对方眼尾的冲动,害怕那抹红色一旦在自己手上留下痕迹,就再也洗不掉了。

隔了好一会儿,鬼主才喃喃开口道: “我修的多情道。”

池惑摆弄酒碗的动作微顿, “自己”主动把修多情道的事情说出来,他多多少少是有些意外的。

毕竟上一世,他很少对外人提起过多情道的事。

他之所以询问鬼主感情之事,一来是想看看在自己的干扰之下,对方对于多情道和正缘道侣如今是作何想法;二来当下良辰美景,确实很适合拿风月之事下酒,和自己聊一聊感情方面的事,也是非常难得的体验。

“何为情,又何为多情?”鬼主自语似的喃喃道,继续为自己斟酒, “其实回过头想,我从来就没想明白过这件事情,大抵也是因为这样,这几年我全然无法突破。”

池惑静静的听,没有言语。

上一世的自己并没有这般醒悟。

鬼主: “天道说,我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正缘道侣,才能突破瓶颈。”

池惑眼神流转,脸上酒色更重了: “池惑,你信天道的话吗?”

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很轻,就像是在心里自语, “或者说,你愿意按照天道的安排,去决定自己要修的道吗?”

鬼主别有意味地看着他: “这种时候,一般人不都会问我找没找到吗?”

池惑抿了抿唇: “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是给你看卦的师傅。”

鬼主笑: “那请你继续给我算算,我的正缘道侣究竟是怎样的人?我和他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事?”

池惑耸肩: “我给你算过了,一卦不二算,结果是无疾而终。”

他当然很清楚,当时「天道书」上显示是的时无筝的名字。

江中水寒,池惑为了御寒不停地将酒碗往嘴里送,江风一吹,酒意更上头了。

一碗酒的功夫后,鬼主才开口道,语气不甚认真——

“假如,我有在意的人了呢?”

————————

久等啦!

第25章 枫宴(十五)

鬼主的声音很轻很轻,不竖起耳朵仔细听,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吹散。

池惑当即愣住,他的手微微一抖,碗里的酒差点洒了: “……什么?”

喝多了,脑子里嗡嗡嗡的,听什么都似听不真切。

鬼主微眯起眼睛看他,似乎要将他最细微的表情捕捉。

微醺酒意和乌篷船一道儿摇晃,两人就这般僵持了好一会儿,鬼主才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开个玩笑而已。”

池惑有点儿晕,虽然当下他的思维不甚清晰,但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你说什么?”

他又问了一遍。

“我说,一时兴起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在意。”鬼主已经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将碗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种风月的玩笑话,最好下酒,不是吗?”

他在回应池惑之前那句「风月之事最好下酒」。

池惑却晃了晃脑袋: “是谁?”

鬼主重新端起酒碗,埋头: “没谁。”

池惑定定地看着对面的鬼主,借着酒意,他的笑比以往更肆无忌惮些: “你不老实。”

鬼主耸耸肩: “你既不信,我也没办法。”

池惑又喝了两碗酒,用说笑的语气道: “池惑,这多情道,不修又如何呢?”

鬼主依旧看着他,隔着江心的灯与雾: “那就要看不修的理由是什么了。”

池惑本还想问什么,可原本只微微摇荡的船身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池惑面前的半碗酒直接翻倒在地,酒水哗啦哗啦溅了一身。

他注意到,摇桨的水声静止了,乌篷船停在江心处不动。

就连原本撑船的船家都消失了踪迹,只剩下一片茫茫雾色。

“怎么回事?”喝得有些迷糊的池惑撑着桌子起身,摇摇晃晃朝船尾走去。

原本船家站立的位置多了一滩水渍,船家提在手里的灯笼此刻也摔在甲板上,湿透了,而船桨则浮在江面上,随着旋涡不停打转儿。

醉意正上头的池惑拧起眉头: “喂——”

他刚欲转身和鬼主说明情况,突然,船身剧烈摇晃,站在船尾处的池惑踉跄了一下,混乱中脚踝被湿湿冷冷的五指捏住,五指猛然使力,直接将他从船尾拖入江中!

深秋时候江水极凉,落入水的瞬间,池惑的身体猛然一哆嗦,残留的醉意顿时醒了大半,可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也随之笼罩而来。

被搅浑浊的江水之中,一双干枯得只剩下白骨的手从后方绕来,正死死卡住他的喉咙。

池惑一下子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挣扎了,只将食指按在唇边,用最温和的语气说了句: “炸炸,嘘。”

—— “别闹了。”

原本掐住他脖子的手骤然松了力道,两个极轻的音符从对方嘴里泄漏而出: “爹爹…”

下一秒,江面上响起了熟悉的琵琶声,幽幽切切,正朝水中这具骨傀发号施令。

不到半秒钟,彻底被控制住的骨傀托起池惑和那位倒霉船家,迅速将他们从江中捞上了船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