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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今天也很忧郁(148)+番外

这逃跑过程中又陆续有人被黑光所摄,化为一具具枯骨,眨眼间,皇宫大内已成为修罗地狱。

青年道士没有去管乱窜的人群,一双眼锐利如鹰,钉在被称作白宫观的那人脸上。

道人茫然地看着眼前惨剧,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我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说清楚前因后果,我不知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百年前以一己之力修补天裂地裂的那位国师名号?”他眼中浮现出难以言说的痛苦悔意,“他对我说,是为了镇压皇帝身上的青龙怨念,才布下此阵……没想到……”

没想到,一夕之间,皇宫中的所有人甚至整个新京的无数条性命,都可能沦为这个法阵的祭品!

所有听到这话的修士们顿时不寒而栗。

“虽说凡人的躯壳肮脏累赘,但到底是开了灵智的造物,”那声音漫不经心地流动在空气当中,忽远又忽近,“就像百年前的那场祭祀中的数百人,聊胜于罢了。”

他像一个看不见的幽魂,悠游自在地绕着高高地基上的几人游走,欣赏着他们的狼狈与痛苦:“至于那些修士们,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今日这场祭礼真正的主角还是你们——身负帝王命格的沈氏一脉。当然,还有我们可爱的小袖小姐。”

被蓦然点名的李药袖蹲在自己的棺头,四爪紧绷:“是你,国师。”

国师两字出来,雷声轰然炸开天穹之上,映得她漆黑的面容竟是一片惨白。

青黑的长影一闪而过,沈檀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侧,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简单道:“你没死。”

李子真终于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在场唯一一个局外人,而那几个随扈早不知在什么时候跑的跑,死的死了。他一步步向外退去,远离那个血肉模糊的怪物,这一切太荒谬了。

什么皇权富贵,什么位极人臣在这些怪物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包括他自己,都如此可笑又……渺小。

他错了,李子真心想,他不该淌入这趟该死的浑水!

就该任由这些怪物妖人自相残杀,最好杀得两败俱伤,一个不留!

他小心地避开那些无处不在的黑光与闪电,连滚带爬地爬入了满地废墟之中,自以为隐秘地逃走了。

“蝼蚁就是蝼蚁,贪生怕死,不知气节为何物。”那声音蔑然道,随之一缕黑气悄无声息地蜿蜒流向了李子真消失的方向,“这样的凡人却在这世间数不胜数,当真令人厌恶。”

转而他仿佛才听见沈檀的声音,笑吟吟道,“本座死没死,三殿下应该是最清楚不过了。您的那把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我的心脏,就像我当初剖开那条青龙时一样。哦,还是不太一样的……”

他仔细想了想:“你先是一刀割断了我的喉咙,又将我的心脏绞碎。那种彻骨之痛,直到百年之后的现在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一丝不漏。”

在听到青龙二字时沈檀的金眸闪烁了一下,他此刻的面容妖异不似凡人,青色龙鳞犹如水波流动在脸颊颈侧,原本暗沉的金眸煌煌有如明日,令人不可直视。

他身上属于人的那部分变得十分淡薄,好似完全与青龙融为一体,抹杀掉了属于沈檀……应该说是沈蠡的那部分存在。

李药袖焦虑地互相踩了踩爪子,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突然出现的“国师”,还是这样的沈檀令她更不安。

直到沈檀忽然开口,却不是理睬装神弄鬼的国师,而是问她:“为什么要毁掉尸……你的身体?”

李药袖沉默了,因为他的语气不是质问也不是不解,而是单纯的……委屈。

对,委屈!李药袖揣着爪茫然抬头,对上沈檀耀眼的金眸,只是那双金眸暗含一丝淡而不散,恰到好处能让她品出来的委屈……

“……”李药袖想起来了,他附身的这具青龙当年与这国师斗法的时候把脑子也斗坏了,只是这段时日沈檀表现得太过正常,以至于忘了他曾经一口一个“本尊”一口一个“你这女人”的辉煌历史。

现在,他彻底融合了剩下的这半颗心脏,很明显再次被青龙本性影响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不过,悄悄地说,李药袖私心里以为他在沈蠡时期就有一点若有还无的茶气。

尤其是在某个世家公子试图邀请她去参加寿宴,并写了一封长长的请帖诸如之类的事时,身为三皇子的沈蠡自然不会像寻常人一样吃醋捏酸,但是他会在知道这件事后会不动声色地流落一点失落,与她道:“今日我特意向博士告假来陪小袖学画,既然小袖有事那自然以你为先,待明日我向博士请罪再来。”

李药袖哪受得住他这副架势啊,当场便推脱了请帖,兴致勃勃地与他鬼画符了一下午。

眼下不是回忆的好时候,李药袖强行将自己拉了回来,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沈檀一眼,语重心长道:“都一百多年前的身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这坏心眼的狗东西下了什么咒术或者蛊虫之类的。你看你们老沈家这一百年里受的折磨还不够值得警惕和防范吗?!”

沈檀:“……”

虽然有点道理,但是亲眼看着心上人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还是被她本人一爪拍散,实在给他留下的震撼和阴影太大了。

一想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再次消失在眼前,厚实寒霜从他脚底一路凝结将整个棺材都冻成了冰棺,堪堪停在了惊悚地瞪圆眼睛的李药袖爪前。

李药袖:“……”

“你们……”空灵虚无的声音不知怎的突然多出了一丝阴恻恻,“没想到,当日三殿下您将小袖小姐亲手送上祭坛,之后两位之间居然没有生出间隙,仍旧感情甚笃,当真令人艳羡啊。”

他嘴上说着艳羡,语气里却绝非如此,只有恶意满满的嘲讽。

云层中响起一声怒啸,天幕被一道宽达百丈,长不见底的电光横切成两半,沈檀眸底尽是厌憎:“白如烬,你只会躲起来故弄玄虚吗?滚出来!”

雷电直击向废墟中的某个地方,一方弧形黑障凌空而起,生生抵挡住了落下的电光,一道半透明的人影从乱石中缓步走出,道袍飘飘,仙气袅袅,与李药袖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龙椅上气息奄奄的血人在看见他时,双眼中迸发出刻骨的恨意,如有可能,李药袖毫不怀疑他会将眼前这人扒皮抽骨,生食血肉。

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国师,如果还能称这人为国师的话,与这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存在。

在百年之前,他已能呼风唤雨,展现出种种近乎神迹的术法。否则当时沈蠡他爹也不会头脑发昏,全听他摆布。

那半实半虚的人影淡然踏过满地断梁片瓦,路过沈祈时脚步略顿了顿,怜悯垂眸:“真是可怜啊,一开始就是被自己父亲献祭的弃子,到现在也是条丧家之犬。沈氏皇权迭代这么久,你应该是最可怜的一个太子吧?”

此言一出,沈祈那两颗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要掉出眼眶,他伸出扭曲歪折的手臂试图抓住他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