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这对他们应该没有任何好处。
姚静深郑重向许镜等人一礼,携钦天众人反身离去,见此,被许镜拦住的师良玉厉声向黑袍人下令:“杀——”
数道黑影闪动,向姚静深等人追击而来,却被无数汇集而来的灵力逼退。
深沉夜色中,千秋学宫众多长老及弟子,联手为姬瑶等人开出一条逃离学宫的路。
闻人骁大约不曾想到千秋学宫中会生出这等变故。
王玺敕令已下,又有洞虚境的师良玉亲自领死士出手,姬瑶本该十死无生。
但她不仅没有死,还顺利脱离了千秋学宫。
只是离开千秋学宫,也并不意味着安全了。
他们仍旧还在上虞境内。
想摆脱王玺敕令,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上虞!
但此时离开上虞,该往何处去?
闻人骁决意要杀姬瑶,周边与上虞接壤的诸侯国只怕不会冒着与之为敌的风险,相助姬瑶。
“去卫国!”宿子歇因为长途奔袭而有些气喘吁吁,那双总是无精打采的眼底似有野火燃起。
卫国疆土不广,国力有限,又接壤几大强势的诸侯国,若非诸侯封地皆来自于大渊天子敕封,不可更改,或许卫国早已被吞并。
经卫国,便可入商!
“我领商军自卫国借道,可至上虞边境。”宿子歇停下脚步,用最平静的表情说出了近乎疯狂的话。
他是商国公子不错,但自幼入上虞为质,大约早已被自己的君父忘在脑后,又有什么资格说调兵来援的话。
何况,商国会不惜开罪上虞,只为救下姬瑶么?
“我会做到的。”宿子歇对上姬瑶的目光,许诺一般道,他身上终于初露峥嵘。
目光相对,数息之后,姬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那便去商国。”
如今去何处,于她其实没有分别。
血色裂痕在她脸上蔓延愈广,似乎只要轻轻一触便会碎开,看上去异常可怖。
宿子歇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掠过,郑重一礼,随后孤身向淮都城内去。
他必须要快。
即便都为大渊臣属,各诸侯国间征伐并不少见,宿子歇清楚,商国在淮都城中也安有暗谍。
他现在要寻的,便是商国暗谍。
与此同时,如何自淮都前往卫国与上虞交界,也成了姚静深等人如今最紧要的问题。
他们要如何在王玺敕令下,横跨上百万里之遥?
淮都城外,淮河水波翻涌,萧御率领数骑自远处奔袭而来,衣袍翻卷,玄色披风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远远看清姬瑶等人身影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随着萧御抬手示意,在与几人错身而过之际,麾下护卫让出几匹龙驹,也不必多言,钦天众人各自翻身上马。
萧御余光掠过谢寒衣怀中的姬瑶,视线在血色裂痕上停留一瞬,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收紧。
在见萧御出现时,姚静深是有几分意外的。
闻人骁要杀姬瑶一事,以萧氏与桓氏的实力,当不会毫无所觉,萧御与桓少白被族中召回更可佐证这一点。
萧氏与桓氏,都选择了作壁上观。
所以萧御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萧氏的意思。
身为世族子弟,萧御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但他还是选择了来。
人心如鬼蜮,但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值得托付信任的人。
“姚先生,你们之后作何打算?”情形危急,萧御也没有多说无用之语,直言问道,双目沉沉。
姚静深也未作隐瞒,将宿子歇所谋告知。
卫国边界……
萧御闻言辨别方向,选择最近的路而去,他对淮都周围地势早已了然于心。
有龙驹代步,姚静深等人终于有余暇恢复体内几乎耗尽的灵力。
情势紧急,萧御又是违背萧氏众多族老之意私自前来,能带来数匹龙驹已是不易,如楼船飞舟这样的大型法器,自是难以动用。
便是如此,也多赖身为家主的萧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婥虽不打算帮姬瑶,但也没有阻止萧御。
不过片刻,原野之上,众多黑袍死士已然赶来,自后方围袭而来。
“你们先走!”萧御带着萧家护卫转身,拦在众多黑袍人之前,少年眉目褪去平日温润,只见一片凛然。
第一百四十章
淮都城外, 风中带着浓重血腥味,淮河水势汹涌,掩过厮杀声。
而在城阙之内, 无数凡人正安眠于睡梦中, 自摘星台望去, 灯火阑珊,夜色浓稠。
就在这片浓稠夜色中, 桓少白步出廊下,大步向外行去, 身后,青年神情沉凝, 冷声道:“你当真要去送死?”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许, 但实际年纪却不止如此, 修士的衰老速度比凡人慢上太多。
青年看着自己这个素来不驯的儿子,心情着实说不上太好。
虽然与桓少白的父子之情堪称淡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便是看不顺眼, 也没有眼见他去死的道理, 所以才会特意找了借口将他召回族中。
自己已设法让他避开此事, 如今他却还要上赶着前去送死,真是愚不可及!
“此番若身死, 便不必想桓氏为你收尸。”青年再度开口, 话中透出浓重警告意味。
手握王玺, 这上虞的主人,终究只能是闻人氏。
这一点, 身为桓氏子弟,桓少白应该再清楚不过。
闻人骁决意要杀的人, 便她是天命境修士,也注定只有一死。
桓少白没有回头,脚下甚至没有慢上半分:“劳烦费心,大可不必。”
他从来不在意所谓的身后之事。
青年脸色更沉了几分:“桓少白,你与陈氏女相识不过寥寥几月,值得你为她不计生死涉险么?!”
“她是我的朋友。”桓少白迈出大门,背影未曾有片刻犹疑。
就像他曾经为萧御断去自己双腿一般,今夜,他同样会不惜性命为姬瑶出手。
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
“走出这里,你便不再是桓氏子弟。”青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桓氏不会为了一个桓少白开罪国君。
“那往后,我便只做桓少白。”夜色中,桓少白微微笑了起来,双目璨璨如星。
他走出了桓家。
淮河之上,稀稀落落的灯火仍旧亮着,偶有丝竹之声传来,带着几分哀切,顺着水面飘远。
宿子歇自曲折暗巷绕过,深秋将至,夜色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寒意,他却因为奔波出了一身热汗。
停在一处有些破败的楼阁前,宿子歇压根没有敲门的意思,抬腿一脚踹开,院中正饮酒猜拳的打手蓦地一静,都向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