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二十多个名单里，他是记得的，有黑白无常的名字出现过。
黑无常贪慕地用手小心翼翼抚摸身前的蓝色三叉戟，一边随口道：“你这么说的话，我还真有印象了。”
“这件事情也没什么秘辛，告诉你也无妨。”
“让白无常说吧，他记得比我清楚。”
白无常无奈地看了黑无常的背影一眼，开口道：“我刚才也说了，我们是专门负责接引的勾魂使者。”
“当时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接阳寿已尽的魂魄进入冥界。”
“你说的炖煮我们刚好撞见了，这小鬼当时还被吓了一跳。”白无常朝着黑无常的背影指了指。
黑无常闻言“啐”了一声，“胡说什么呢，我那是不小心踩到了蟑螂。”
“切。”白无常不屑地哼了一声，“虽然见到了很多奇葩死亡，但那样泯灭人道的事情，我们也是很少见到。”
“而且我们任务完成的并不顺利，我们当时并没有找到应该勾走的魂魄。”
“所以后来又折返了两次，在第二次才找到，把魂儿带了回来。”
百里辛皱眉：“你们要勾的是谁的魂儿？”
白无常：“就是那个被煮之人的魂儿。”
百里辛：“那你当时有没有觉得阎王庙和往日有什么不同？比如说打砸之类的。”
黑无常：“嘿，这个我记得。”
“当时那个魂儿生前的家人好像很气愤，结果把咱们阎王大人石像砸烂了。”
“但，怎么说呢。阎王大人也不差那一尊石像，而且我们第二次去的时候石像已经重新摆好了，我们就不想把事情闹大，没有见过此事禀报给阎王大人。”
说到这里，黑无常忽然叫了一声，瞪大眼睛看向百里辛：“难道是阎王大人发现了自己的神像被打砸，正在追查此事，怪我们办事不力？”
“那倒没有。”百里辛随意摆摆手，继续问道，“那你们知道是谁送来的新石像吗？”
白无常：“就是那魂儿的家人。”
“镇子叫阎王镇，毕竟是靠白事养家的，他们这么一砸，不就硬生生毁了别人吃饭的家伙？镇子上的人当然不肯放过他们。”
“逼着他们换了新的石像才肯罢休。”
雾气中，百里辛眸光闪烁。
没想到，新石像竟然是那伙家人送的，而送来的石像里却藏着圣人的金身。
亲人被炖，打砸石像，又道歉归还石像。
如果单是看这一系列举动，是符合逻辑的。
可怪就怪在，送来的石像并不正常。
百里辛：“那个魂儿呢？还有他家人你们知道在哪儿吗？”
白无常：“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魂儿生前还挺干净的，而且是个大善人，所以下辈子投了个不错的胎。他又不用受到什么惩罚，早就通过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前尘往事投胎去了。”
“至于你说的那些家人，这我们得回去查一下才知道。毕竟活人的行踪，我们鬼差也不太了解。”
百里辛想起之前获得的信息是家人失踪了：“好，那麻烦你查一下，如果能找到的话告诉我。”
“谢谢你们今天告诉了我这么多，再见。”
在黑无常十分不舍的目光中，百里辛收起了武器，转身朝着奈何桥继续前进。
黑无常朝着百里辛的背影喊了一声，“我们就算查到了，可是又怎么找到你，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在哪个部门呢。”
百里辛顿住脚步，转头淡淡道：“把找到的线索告诉帝迦就行，他能找到我。”
说罢，在黑白无常震惊的目光中，百里辛缓缓消失在了雾气中。
黑无常伸出来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他他，他竟然敢直呼阎王大人名号！”
“他究竟是什么人？！”
白无常眼神若有所思：“他何止敢直呼阎王大人名号，他甚至拿了阎王令，那可是阎王令。我听说最近阎王大人爱上了一个俏人类。”
“我猜就是他了。”
黑无常：“淦，那我们刚才还打了他，阎王大人会不会惩罚我们？”
白无常用看傻逼的眼神看了一眼黑无常：“你那是打了人家吗？你那明明是被完虐。”
黑无常：“……”
闭嘴，死毒舌。
第163章 阎王诡镇21
这是百里辛第二次来到奈何桥了，颓然坐在桥边的孟婆忙忙碌碌，时而煮着锅里孟婆汤，时而为投胎的人续上一碗，抽不出一点空闲。
远处的忘川河中又钻进去几个想要逃出去的魂魄，没过多久它们就开始在水面上挣扎，接着水鬼缓缓从岸边游了上来。
再更远的地方，大片大片的艳红彼岸花开得正盛，荼靡诡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一直连到了天边，和头顶浓稠的血色天空连在了一起，几乎分不清彼此。
一切都和他那天造访时的情景别无二致。
百里辛跟在表情麻木的鬼魂身后来到了桥上，不光鬼魂表情呆滞，就连孟婆也是死气沉沉的。
嶙峋的拐杖斜斜挂在胸膛中，孟婆单手虚虚扶着拐杖，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另一只手随手舀了一勺孟婆汤倒在碗里。
百里辛走近的时候，听到孟婆嗫嚅的口中正在唱着什么。
具体的歌词他听不懂，或者说根本没有歌词，只是一段简单的旋律。
孟婆的摊位前还有鬼魂通过，百里辛并没有急着向前，而是靠在奈何桥边默默观察着这个简陋却又十分重要的小摊子。
雾气弥漫，喝了孟婆汤的鬼魂仿若得到了什么召唤，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未知的雾气中。
直到送走了最后一名鬼魂，百里辛才来到孟婆的摊位前，目光凝视着鬼魂们离开的方向，出声问道：“那团雾气后面有什么？”
孟婆抬起头，露出了爬满了褶皱的一张脸。
苍老的双眸看了看百里辛，又深深看了眼那团白雾，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但应该是好地方。”
她声音沙哑，像盘踞在枯藤上老鸦哀鸣的叫声，“我在这里待了多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我在这个桥头上送走了数以万计的人。”孟婆自嘲一笑，“有人类、鸟兽、鱼虫、草木……”
“我看着它们一个个走进里面，走向新生。”
“只要走过这团雾气，就可以获得新生。”
孟婆将拐杖朝自己怀里拢了拢，目光遥遥看向浓雾：“孩子，你知道什么叫绝望吗？”
“明明是你触手可及的东西，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奔赴过去。”
“呵，这就是阎王对我的惩罚。”
“可真绝啊。”
百里辛静静俯视着这个看起来孱弱孤寡的老人，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放松。
孟婆终于将视线从浓雾处挪开，放在了百里辛身上。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孟婆挑眉，目光和百里辛对视，“他来见过我。”
百里辛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了孟婆身边，“比起圣人，我其实对您更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