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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67)

诸葛玄被她的眼神逼得连退两步,手扶住桌案边缘。

“你……你先出去,让爹好好想想。”

“珏儿告退。”诸葛珏叩了一个头,起身转步离开。

房门被从外面关上。

诸葛玄扶着长案慢慢在椅子里坐下,视线呆呆落在那枚无人问津的掌门令上。

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好像从未了解过这个听话的女儿。

“庄主,该去前厅用晚膳了。”

呆坐的诸葛玄如梦初醒,收起掌门令,嗓音沙哑道:“不用了,本庄主今日胃口不好。”

屋外的声音应是,重又安静下来。

笃笃。

没隔多久又传来敲门声,诸葛玄少见地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清喝道:“不是说了不用晚膳么?!”

“庄主,是大小姐派人送来的。”

“不吃!”

“是。”守门弟子对门口的下人摆了摆手,低声道,“快走吧。”

下人刚走出十几步,房门从里面打开,露出诸葛玄不辨神色的脸。

“拿进来罢。”

“是。”

饭菜摆好,都是些清热爽口的菜式,炎炎夏日用着再好不过,还配了寒瓜,饭后解暑。诸葛玄拿起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叫来弟子,问道:“少庄主现在何处?”

弟子面露难色。

诸葛玄一拍桌案。

“说!”

“少庄主上午回来,先是在房中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就去春香楼喝酒了。”

“春香楼?”

“就是……就是……”

同为男人,诸葛玄能不知道春香楼是甚么地方么?往日去去就罢了,明日就是武林大会,他竟然还流连烟花之所!

弟子道:“庄主,少庄主年少轻狂,只是一时失意……”

诸葛玄一把摔了筷子。

“轻狂?那他也要有轻狂的本钱才行!”诸葛玄怒不可遏,手指着外面扬声道,“那青楼难道不招待女客,你几时见大小姐去过?!”

弟子不敢说话。

“带人,去把少庄主给我抓回来!”

“是!”

“站住!”诸葛玄垂下头,静静地坐了会儿,道,“别去了,让他在那自生自灭吧,我不想看见他。”

弟子低低应了声。

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别院一角,繁茂的树叶被罡风催动,扑簌簌卷落,剑如龙行,游于云中,满院的树叶渐渐凝聚成一团,在空中转动,越来越大。

傍晚昏暗的天色里,剑光在叶片凝成的灰云里闪动如惊雷。

诸葛珏内力一催,那片片树叶如同万箭齐发,坠向地面,声势磅礴。

诸葛珏收剑,拿过石桌上的帕子擦了擦颈间脸上的汗。

她视线忽然落在一个方向,疑惑地蹙眉,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走到院外,问外面的弟子:“彦师弟,刚刚有人来过吗?”

弟子答:“庄主来过,没多久就走了。”

诸葛珏看了看诸葛玄离开的方向,没说什么,回去继续练剑了。

***

再说回陆如琢与裴玉,两人饭桌上各自无话。

之后休息片刻,一人在院子里练功,一人在房中打坐。

到了晚间,不得不共处一室。

裴玉先去净房沐浴,在房里看书等陆如琢。祝无婳租的这处别院,前主人约莫不是什么附庸风雅之人,架子上就没几本正经书。裴玉随手翻了翻,居然在其中翻到了一本春宫图,就大喇喇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裴玉:“……”

她把因惊吓跌落在地的书捡起来,好奇翻了一页,惊为天人。

这这这……

这里边竟不是传统的男女,画面里没有属于男人的物事,赏心悦目。那交颈缠绵在一起的两人,曲线婀娜,风姿毕现,媚骨天成,居然是两名女子。

裴玉哪见过这种好东西,眼睛都直了。

她几乎将每一个细节都瞧得清清楚楚,才咽了咽口水。

她啪的一声合上了书。

第047章

裴玉将书合上以后,只觉捧了块烫手山芋,她四下环视,慌忙将书塞到了床底看不见的角落。

坐立不安地待了会儿,又将书翻出来,打开箱笼,塞进自己的衣服中间,包着书的衣服压到了最底下。

做完这些,裴玉长舒了一口气。

她怕陆如琢发觉,在原先放这本书的地方放上了新的书。

裴玉坐在榻上,忽而起了一个僭越大胆的念头。

这春宫图……该不会是陆如琢自己放的吧?

不会不会,姑姑绝不会做这种事。

陆如琢一进来,便看到自家姑娘披着浅黄中衣,不住摇头的模样,半干的长发都让她甩出了水珠。

“你在作甚?”陆如琢视线从书架不着痕迹地收回,在她身边坐下。

“没甚么。”裴玉拿起早已备好的干毛巾,跪到她身后,将她湿漉.漉的墨发包进毛巾里,细细绞干。

酷暑炎热,陆如琢从不委屈自己,是以寝衣早已换成了纱衣,薄薄的一层纱,半掩不掩,什么都瞧得清。

贴身的青色肚兜绣的是并蒂莲花,与那图里其中一名女子一模一样。

裴玉不自觉地半启红唇,目光落在荷花吐蕊的地方。绣样栩栩如生,那荷花犹如活过来一样,扶风轻摇,吐露花香。

她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哪里是荷花活了,是陆如琢在呼吸,荷花随她的气息起伏。

裴玉脸腾地红了,不敢乱看,专心擦头发。

包着长发的毛巾在长久的停顿后,终于再次有了动作。

陆如琢轻攥在身侧的手慢慢松开,不动声色地吐了口气。

“姑姑,好了。”裴玉叠好毛巾,从榻上下来,因为跪坐太久血液不畅,腿软了一下。

她本来自己可以站稳,但陆如琢伸手扶了一下。

这一扶,裴玉重心不稳,径自向前跌去。

裴玉的脸误入藕花深处,在一片黑暗中迷茫眨了眨眼。

屋外树上的蝉懒洋洋叫了一声。

“还不起来?”头顶传来女人克制的微颤嗓音。

裴玉直起身来,手足无措道:“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眼睛不自觉往那瞟。

“你还看?!”陆如琢恼羞成怒。

“徒、徒儿不敢。”

“出去。”

“是,姑姑。”

裴玉飞也似的跑了。

徒留陆如琢在房中,拢了拢披身的白纱,咬唇低头,颈间桃花开遍。

裴玉绕着院子内缘快步走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把脑子里的画面赶出去,又出了一身的汗。再洗个澡怪折腾,去净房用毛巾擦了擦,悄悄地回房。

屋里的蜡烛已经熄了。

陆如琢背对着她躺在床上,周身浮着淡淡的月光。

裴玉轻手轻脚地上床,在她背后小声唤道:“姑姑,你睡着了么?”

陆如琢闭眼嗯了声。

裴玉伸手,将月光轻柔揽入怀中。

她心无杂念,很快便响起轻微的鼾声。

陆如琢枕着她的胳膊,慢慢地在她怀里转过身,仰头望着红唇微启的女子,不禁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