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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59)

这个问题还真问倒了裴玉。

她认真地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印象里她十六岁以后,陆如琢就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唤她“玉儿”,而是连名带姓。

“裴玉,时新的话本我差人送你院子里了。”

“裴玉,生辰快乐。”

“裴玉,过来。”

“裴玉。”

“裴玉。”

“嗯……裴玉……”女人难耐的声音模糊闯进脑海里。

裴玉的身子从里到外僵住。

“裴姐姐。”

“裴姐姐?”

祝葳蕤看着突然入定的裴玉,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只觉掌下的肢体分外僵硬。

“裴姐姐!”她用力一推,把那人从出神中拉回来,“你怎么了?走火入魔了?”

“我……”裴玉喉咙干渴,就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果酒,道,“我大概是喝多了。”

祝葳蕤看着她不停灌酒的动作:“……”

二人等到夜色微薄,也没能等到里边两个醉鬼出来,不得已先去睡觉。下午又过来在门口排排坐聊天。

那两人喝了一天一夜,傍晚时传来琴箫合奏的声音。

彼时残阳如血,彩霞满天。

祝葳蕤在门口低声念诗:“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琴箫依旧,曼音轻歌。

祝葳蕤道:“这是我娘最喜欢的词。如今终于能把后半阙填上了。”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①

入夜,曲音唱尽。

祝葳蕤敲了敲门,没有传来应答。

两人推门而入。

伏在长案前的两个女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裴玉和祝葳蕤一人搀扶起一个,各自道别后带人回了房间。

当时没有人另外要求,祝无婳理所当然给她们俩安排了一间房。

裴玉将陆如琢放在床上,靠在怀里替她除去外衣,又脱下鞋袜,将人窝进了被子里。

月色明亮,没有点灯。

陆如琢鲜少醉成这样,脸颊酡红,呼出的气息氤氲馥郁,唇瓣带着润泽的水光。

裴玉坐在床沿,指尖从女人的额头滑到眉心,鼻梁,饱满的红唇。

“师姐。”她喃喃道。

陆如琢许是觉着热,抬手扯开松散的襟领,露出玉似的一段脖颈。

她扬了扬修长的颈项,呓语一声,竟然睁开了眼睛。

裴玉吓得收回手,但见她一双墨眸如同浸在缠绕的雾气里,内中乾坤颠倒,未见半分清醒之态。

“师姐?”

陆如琢难受地低哼,重又合眼睡了过去,醉意绵长。

“……”

裴玉伸手盖住她的眼睛,俯身吻上了半启的红唇。

第042章

酒香弥漫在唇齿间。

女人的唇比她预想的还要柔软,颤动的睫毛在掌心轻刷,心脏几乎在超负荷运转。

裴玉的头脑在第一时间便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只是含着陆如琢的唇,唇瓣轻轻研磨,就已醉得比她还要深。

女人带着酒意的呼吸滚烫,扑在她的脸颊。

裴玉被她唤回了一丝神智,又在下一刻双唇温柔的触碰时重蹈覆辙。

她不知吻了多久,女人被她控在怀中,气息越来越急促,发出难受的气闷声。

裴玉放开了她的唇。

水光潋滟,红艳如血。

她仍旧蒙住陆如琢的眼睛,低头在她下巴啄吻。待她呼吸舒畅后,再次缠了上来。

她的心脏跳得又重又快,与她轻柔的动作完全相反。

千金阁那幕浮上心头,裴玉试着舔了一下女人的唇缝,点点湿润濡湿了因为长久厮磨而干燥的唇。

陆如琢梦中干渴,主动纠缠住送到唇边的水源。

裴玉脑子里嗡的一声。

水渍声从二人交缠的唇舌间传出来。

裴玉如梦初醒,连忙退开,因为退得太急后背撞在床尾的栏杆上。

嘶——

后背生疼。

陆如琢的脸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

蛾眉皓齿,朱颜玉面,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裴玉几乎不敢直视她的脸,她低着头快步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过来,扶起陆如琢。

视线落在她分外红艳的唇上,如同被火灼伤似的错开目光。

“师姐,你口渴了么?喝点水。”她将杯沿压在女人唇上,倾倒出一点甘冽。

昏醉的陆如琢本能张唇,一口一口地将水抿进喉咙里。

乌黑的长发散在裴玉怀里,她长眉入鬓,柔顺安静的样子就像话本里迷惑书生的妖精。

裴玉晃了一下神,连忙将陆如琢塞回被子里,脚步匆匆地出去,带上了房门。

房内的陆如琢躺在床上,眉头时松时紧,不时呓语两声,似乎是醉得难受,许久才平静下来。

……

裴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晒月亮,大脑放空,等月亮下山,她才慢半拍地起身,去厨房打水。

“师姐,你醒了。”裴玉进了屋里,看见陆如琢半支手肘,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悄悄瞧了眼,唇上已经没甚痕迹了。

“嗯。”因为宿醉,女人的嗓子有些沙哑。

“我让厨房熬了醒酒汤,待会给你端过来。先洗把脸。”

陆如琢显然无法自己站起来,裴玉拧好热毛巾走过去,顺手替她拉上肩头滑落的衣领。

陆如琢闭着眼让她伺候自己擦了脸和手,方哑着声音道:“我要沐浴。”

“是,我去叫人安排。”

“等一下。”陆如琢叫住她。

裴玉驻足停下,转过身来,在陆如琢的目光下又趋步上前。

“怎么了师姐?”

“没什么。”陆如琢拉住她的手,指腹抚着少女柔滑的手背,温柔道,“一天没见到你了,我想看一看你。”

裴玉下意识垂眼,意识到这样会被陆如琢看穿又立马抬起来,佯作镇定。

“怎么,怕我?”

“不是。”

“那是什么?”

裴玉不语。

陆如琢看了她一会儿,放开她的手,合眼躺下道:“去备热水吧,我再眯一会儿。”

“是,徒儿告退。”

陆如琢蹙了一下眉,终于还是没有再开口。

祝无婳这里人手充足,热水很快依言备好,裴玉特意问人要了玫瑰花瓣,撒在水面上。

“师姐,热水好了。”

裴玉扭头喊床上躺着的陆如琢,十分担心从她嘴里吐出一句“起不来,你抱我”,到时她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她僵着身子立在原地,好像等待判决的囚徒。

陆如琢掀被下床,起身走到浴桶前。

墨发散在背后,不打一声招呼,她伸手解开腰侧的雪白襟扣。

裴玉落荒而逃。

陆如琢看着她的背影笑了声,片刻后又垂下眼去,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抬脚跨进浴桶,水位往上抬,玫瑰花瓣随着漂浮的水流涌过来簇拥着她。

陆如琢屏气,沉进水里。

……

裴玉一口气差点奔出别院,在大门前堪堪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