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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38)

与其如此,不如他提前遭了此难,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马五爷心一狠,干脆一个挺身,朝裴玉剑锋撞去!

裴玉没料到还有抢着找死的人,急忙收剑,饶是如此,马五爷去势太急,剑刃还是在他胳膊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整条手臂都给鲜血染红。

裴玉还剑入鞘:“你!”

马五爷按住血流如注的手臂,道:“多谢陆女侠!”他看向裴玉,不知如何称呼,“多谢女侠!”

说完单手抱拳,欢天喜地地跑了。

这落英宗究竟是什么宗门?竟让人怕成这样?

裴玉看向旁边的陆如琢,见她唇边竟带着浅浅的笑意,看向马五爷离开的身影。

裴玉拉下脸。

“师姐。”

“嗯?”

陆如琢嘴角含笑,居然还没有收回视线,裴玉路过她身边用力哼了一声,大步朝三楼迈去。

小二目睹这一番,也淡定得很,向陆如琢一伸手,道:“陆姑娘往楼上请。”

“有劳。”

裴玉和陆如琢一前一后进了客房,小二在外面带上了房门。

啪。

裴玉把佩剑往桌上重重一搁,生怕陆如琢看不出她生气。

陆如琢给她倒了一杯茶,裴玉一扭头,“不喝。”

陆如琢笑了笑,道:“可是要师姐喂你?”

裴玉不说话,只盯着她,她倒要看看陆如琢如何个喂法。

只见陆如琢端起茶杯,凑到唇沿,含了一口茶。

裴玉紧闭双唇,注视着女人走近。

陆如琢伸手,二指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第028章

陆如琢二指微微用力,裴玉的脸被迫往上抬。

这是要硬逼着她喝?

裴玉死死咬住牙关,腮帮紧绷,不给她掰开的机会。

陆如琢:“……”

裴玉见她无计可施,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眼神。

陆如琢气笑了。

她将茶咽了,往旁边一坐。

行,爱喝不喝。

裴玉打赢了一仗,还未来得及吹响胜利的号角,发现对手已经不和她玩了,甚至坐上了裁判台。

陆如琢又生气了。

裴玉觉得好没有道理。

明明是她先对马五爷柔声细语,又看着对方笑。现在反倒生她的气?就因为自己不让她喂水?

陆如琢的心眼也太小了。

但谁让她是自己的姑姑呢?

即便不认为自己有错,裴玉也放下了身段,半蹲在女人面前,双手搭在她膝盖上,表情诚恳:“姑姑,我错了。”

陆如琢睨她,态度不冷不热。

“你错哪儿了?”

“你让我喝茶,我就喝茶。”

裴玉端起桌上剩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二话。”

“……”

陆如琢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染上深深的疲惫,道:“我有些头疼,想休息一会儿。”

“我给姑姑铺床。”

“真孝顺啊。”似乎是咬着牙的一声。

裴玉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陆如琢无甚异常,便挥去了疑惑,道:“徒儿孝顺姑姑是应该的。”

“你我非亲非故,为什么叫我姑姑?”

裴玉诧异抬眉。

转念一想,应是陆如琢恼她至极,口不择言。所以她也不气,温温和和地回答:“姑姑对我有养育之恩。”

“我若是不想做你姑姑呢?”陆如琢冷道。

“那以后徒儿便只称师父。”

女人喝过她的拜师茶,师徒关系反而更名正言顺些。

陆如琢深吸一口气。

“师父,你怎么了?”

陆如琢一只手捏了捏鼻梁,另一只手摆了摆,道:“方才……我口不过脑,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没有真生你的气。”

“徒儿省得。”

陆如琢看着她。

裴玉背对着她铺床,被子抖得蓬松,被面没有一丝褶皱不平。

她对陆如琢一直又敬又爱,兼之崇拜景仰,那两分爱慕之情藏进最深的湖底,只有夜深人静,湖心搅动静水,才会勾起波澜。

陆如琢最了解她。

那是她的克制,也是她的怜惜。

裴玉铺好床转过身来,刚好对上陆如琢的视线,那眼神十分温柔,像月光下的泉水。

“姑……师父。”

“你想如何叫便如何叫吧,反正都是在唤我。”陆如琢走到床沿,解下外衣。

裴玉薄唇翕张。

陆如琢刚好低头解束绳,没注意到她的口型,恰好是三个字。

“我侍奉姑姑更衣。”

裴玉上前来,将她脱去的外衫搭在架子上。虔诚地单膝跪地替女人脱去鞋袜,露出光洁的玉足,白趾根根分明。

陆如琢的手,是拿过十几年的剑,握了二十多年的刀的手,她杀了很多人,同样也无数次身陷险境。

她的手并不光滑柔嫩,有茧,也有细小的陈年的伤痕。

裴玉托着她的一双脚在怀中,在上面没有看到任何伤口,白皙细嫩,宛如少女。

陆如琢脚往回抽,裴玉才如梦初醒。

陆如琢沉默没有说话,躺下来面向床里。

裴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怀抱,慢半拍地抬起头来,眼睛慢慢睁大了。

背对着她的女人耳朵一圈微红。

伴随她的注视,陆如琢脖颈亦染上浅浅的粉红色泽。

裴玉屏住呼吸,目光深刻,几乎要将这幅画面印进脑海里。

床里传来陆如琢冷淡的声音:“还不出去?”

裴玉应声是,压抑住内心的冲动,一步三回头地慢慢退出了内室。

她按住自己狂乱跳动的心口,一连喝了三杯凉茶。

最后打开房门出去了。

陆如琢闭着眼睛,听到外面的关门声,才将一口气缓缓分作几次吐了出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热意慢慢褪去,重新合上了眼睛。

……

滁州城内。

裴玉出了客栈,沿街往前走,让风吹凉自己的脸。逛着逛着她就被道路本身的景象吸引,到处都是携带兵刃的江湖人。

有的正气凛然,金冠玉带,也有的衣着怪异,行事鬼祟。

裴玉背负一柄乌鞘长剑,走在长街上,虽模样俊俏,但也无人敢上来招惹。有几人悄悄看过来,在看到她的剑后又打消了心思。

敢孤身行走江湖的女子,不是宗门强大,便是武功超群。

江湖人刀口舔血,都懂得这个道理。

裴玉在一个摊贩面前停下,伸手拿起一支簪子。

摊贩观她衣着华贵,立刻殷勤介绍道:“姑娘,这可是上好的红翡,波斯国进贡来的。”

“波斯国?”裴玉轻笑一声,捏着簪子来回打量,道,“宫中贡品严禁流出,若真是波斯国进贡,你这脑袋要是不要?”

摊贩:“……”他讪笑改口道,“小人口误,口误,是小人从波斯商人那里买的。”

“你这批货是什么时候进的?”

“就在月前,十分抢手,卖得只剩这两支了。姑娘想要可得尽快下手了,您看这成色,这雕工,世上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