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簪花夜行(154)

“你就不能不真的住过去么?反正他们又不知道你晚上睡在哪。”

“不行。”裴玉道,“身为御史,要以身作则。”

“……”

裴玉看她坐在自己的箱笼上,不让她再收拾,笑道:“你晚上可以住过来。”

这还差不多。

陆如琢轻哼一声,站起来。

乔迁之日,薛府外面围满了人,尤以女子居多。御街惊鸿一瞥,后来又是免罪又是高升的,年轻有为,裴玉算是在京城出了名。

“你听说了么?薛御史还未许婚呢。”

“不是说和清晏侯……”

“我怎么听说是谣言,清晏侯都能当薛御史的娘了。”

“管它是不是谣言,薛御史没成亲,咱们就都有机会,我回府让我爹娘找个媒人来提亲,对一对生辰八字。”

“我也去!我也去!”

“别抢,薛御史是我的!”

两位小姐当街吵架,差点儿将珠花扯了一地。

这些话传进陆如琢耳朵里,裴玉的腰又经历了一番摧残。

曾几何时,京师又传出新的说法。

什么薛大人是陆如琢收养的义女,都是假的,实际上就是她养的美人,启元朝的薛侍郎薛妩,有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生前那叫一个名动京城,才貌双全,多少王公贵族求着见薛小姐一面,提亲的门槛都踏破了。

薛妩的女儿,那能差得了?依现在看,简直青出于蓝。

没想到美人长大以后,不仅脱罪,还自立门户,竟然当上了御史,这是何等的励志!

裴玉摇身一变,又成了激励众人奋进的话本主角。

夜幕降临,陆如琢熟门熟路地落进薛府,进了裴玉的书房。

裴玉正在处理公务,闻声抬头,温柔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陆如琢偏不,走过来坐在她腿上。

裴玉:“……”

她笑着将公文合上,道:“我明早再看。”

待裴玉沐浴过后,陆如琢靠在她怀里,一只手玩着她垂落身前的长发,懒懒道:“外面的谣言,是你放出去的?”

“什么谣言?”

“说你是我养的美人这件事。”

“噢,那个。”裴玉道,“不错,是我。”

陆如琢知道她是为了淡化她们俩之前的名分,但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

裴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陆如琢忍着耳热,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裴玉道:“因为,我想快点娶你。”

陆如琢满意了,忍不住眉开眼笑。

裴玉将她按在枕头上吻她,渐渐情迷,陆如琢握住她的手腕,最后的理智让她问出一个问题:“我听说朝中许多官员都给你递帖子,有意和你结亲。”

“没有的事,都是谣言。”

“真的?”

“真的。”裴玉在她唇上亲了一下,认真地凝视她,“姑姑,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

陆如琢松开她的手,闭目环上她的脖颈,在她掌控的浪潮里沉浮。

陆如琢睡着以后,裴玉爬起来,悄悄去了书房,重新掌灯。

看了几页公文,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以来,她在朝中顺风顺水,在京师也是名声斐然。那个谣言只有前半段是她派人散播的,她不在乎自己的声名,后半段完全是百姓们自发编造的励志故事,尤以那些喜爱她的女子为甚,听说还结成了一个什么社,专门收集她的信息,兼吹捧。

裴玉不大懂那些,也不在乎,但陆如琢似乎因此感受到了不安,有时会故意在她面前提起,谁谁家的千金蕙质兰心,要裴玉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心意她才安心。

陆如琢向来骄傲,如今却露出了患得患失的一面。

裴玉很心疼。

一朝天子一朝臣,再过些年,她迟早要让位给后来人,而裴玉的人生才刚开始,五彩斑斓,波澜壮阔。

她还会愿意一辈子只守着她吗?

换作她是陆如琢,她也会如此。无计可施,唯有让时间证明。

书房的蜡烛吹灭,裴玉回到卧房,抱住床上的女人。

陆如琢问:“去哪里了?”

“看了几本折子。”

“看完了吗?”

“嗯。”

“明早陪我用膳?”

“好。”裴玉低头,怜爱地吻了吻女人的眉心。

陆如琢抓着她的衣襟,眼神欲言又止。

裴玉长久地吻住她的唇,在她耳边低低表白道:“我心悦你,陆如琢。”

陆如琢冷玉指节紧了紧,一把将她拽下来,狠狠咬住她的唇,又将她按到柔软的枕头上。

一遍又一遍地从她身上确认答案。

……

京师降下今岁的第一场雪,镇国公窦深班师回朝。

新帝带领文武百官在正午门前迎接,君臣和睦。

开春不久,新帝令上官少棠暂领朝政,镇国公坐镇京城,由陆如琢和新任锦衣卫指挥使桓灵陪同,轻装简从,微服私访,长达数月。

三月,江南西道出了一桩骇人的贪墨案,其牵涉之巨,匪夷所思。先后派过去的御史不是半路为山贼劫杀就是抵达不久后离奇暴毙,裴玉奉命前往江南西道,沿路杀退了数波伪装成劫匪的官兵,后乔装改扮深入腹地,取得关键证据,又与收钱卖命的杀手在总督府正面遭遇,力战不败,顺利脱身。

证据送抵京城,裴玉上书弹劾,江南西道半数官员落马,裴玉的事迹由随行的人传开,被戏称为“御史台最能打的,能打的人里文采最好的”,到了民间自然又是年轻女子们一番狂热追捧。

陆如琢陪新帝远在河南道,提心吊胆了两个月才接到裴玉平安无事的消息,当即给她去了封信。

裴玉没收到,她刚回京数天,把陆如琢这段时日的信看过,又被派去黔中道、岭南道巡视,总之,哪里危险派她去哪里。

御史台皆是文官,难得有裴玉这样文武双全的,趁着陆如琢不在,还不可劲使唤?

气得陆如琢写了封信到太傅府大骂上官少棠。

裴玉倒无所谓,反正陆如琢不在京师,她无牵无挂,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办几件大案、要案,让薛御史的名号越来越响,世人皆忘记前锦衣卫千户裴玉,如此才是最好。

巡视不比暗访,不必隐瞒行踪,由驿站转寄,偶尔能和陆如琢通上信。

两人都极为珍惜来之不易的信,每次都写厚厚一封,恨不得把满腔情意都付诸纸上。

新帝偶然见着陆如琢收信,雀跃又克制,回房的脚步都轻快极了。

像檐下的青雀。

新帝有些艳羡,回房坐到书案前研墨,斟酌半晌,只落下几个字:朕好,勿念。

最后也没能送出去。

只有她挂念太傅,太傅忙着处理朝政,估计都不会想她。

承平二年立秋,新帝自民间回宫,上官少棠统领文武百官,跪地相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帝扶了一下她的胳膊,不明显地停留了几息才放开,登上一旁的御撵,宫门千重,华盖招展,万岁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