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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夜行(141)

如果没有这个人,陆如琢才是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裴大人,西城拱辰街蒋府二小姐,你有兴趣么?”陆如琢忽然起了心思,半吃醋地逗她。

“谁?”裴玉正回味自己的阴差阳错,下意识答道。

陆如琢被她狠狠地取悦到,畅快地大笑起来。

她鲜少笑得如此恣意,像当年仗剑天涯,心怀明月,一切苦难都未开始的时候。

胸腔里都是沉闷的震动声,裴玉受她感染,也弯了弯眼睛。

陆如琢笑完,将她用力地扣在怀里,落在耳畔的声音却是温柔沉静的。

“卿卿,我心悦你。”

裴玉自她怀中抬起头,指尖细细描摹过她的眉骨,眸中藏着一片皎洁月色。

“我亦如是。”

……

得知陆如琢游街被刺杀,新帝很快着人前来慰问,还赏赐了一堆东西。

陆如琢送传达口谕的女官出府,回头让裴玉挑几样拿去赏玩,裴玉哪有闲心挑,叫人直接送进库房。

不日便是年关宫宴,新帝特意交代陆如琢带裴玉一起赴宴。

先帝特赦后,裴玉在朝野都出了名。

薛妩是谁?那可是启元朝以来最大的谋逆案中的逆党之首!文武百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百姓聊起来都要打个寒战。

薛妩竟然有个女儿活着?

不是隐姓埋名,而是启元十九年的武状元、堂堂的锦衣卫千户,更为重要的是,她是陆如琢的义女。

真相呼之欲出。

陆如琢救了逆党之首的女儿,还将她抚养成人,挟功请来特赦,简直欺人太甚!

朝臣俱怒,翌日参陆如琢的折子便堆满了新帝的皇案。

新帝一手压下,了无回音。

宫宴当天,裴玉陪陆如琢进宫赴宴。

新帝与百官度过的第一个年关,格外隆重地设在奉天大殿。

京师刚下过雪,琼枝玉树,整座皇城犹如冰雕过的世界。

裴玉年岁轻,对宫中也算熟悉,路过道旁的梅园,寒梅怒放枝头,冰天雪地中更有一番夺目。

当即便想去折一支赠给陆如琢,特意等到四下无人才伸出手。

“裴大人。”

裴玉扭头望去。

一名女子身着圆领绯袍,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眉如远黛、目似春山,不负探花之名。

玉带皂靴,身前绣着一品仙鹤补子,正是当朝太傅兼御史中丞——上官少棠。

裴玉率先揖礼。

“下官见过御史大人。”

“裴大人是想折梅花?”

在宫中折梅,不算罪名,但若有心找茬,也少不得责罚。

裴玉道:“大人误会了,下官只是见梅花开得好,一时忘情,想凑近看看。”

上官少棠笑笑。

拢在狐裘中的手伸出来,玉石一样莹白,她走进梅园,探手折了一枝欺霜赛雪的梅花,走回来,递给裴玉。

裴玉:“?”

上官少棠看着她,温声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梅花高洁,当赠高洁之士。”

陆如琢方才有事被叫走,回到梅园,看见裴玉手握一枝梅花,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玉儿。”

裴玉如梦初醒,低头看了看手里盛放的梅花。

陆如琢含笑道:“给我的?”

说着便伸手去接。

裴玉将手缩回去。

陆如琢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裴玉道:“我再给你折一枝。”

陆如琢焉能听不出她言外之意,当即将脸一沉,问道:“你这枝是谁送的?”

裴玉还有些恍惚,难以置信道:“是上官御史。”险猪服

“她和你说了什么?”

裴玉将上官少棠的话转达了,任陆如琢玲珑心肠,也猜不透上官少棠打的什么主意。

她忽然凝目望向裴玉的脸。

裴玉的生母薛妩除了是京城第一才女外,还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女帝登基前,相府求亲的门槛便被媒人踏破了。

裴玉比她娘多了一分英气,相貌清妩,似春晖歇在眉梢眼角。

大红的飞鱼服加身,更衬得肤色明晰,唇红齿白。

好一个俊俏的女儿郎。

上官少棠也一直没成亲呢,也未曾听说有什么心上人。

陆如琢冷声哼道:“梅花给我。”

裴玉乖乖递给她,解释道:“我想扔了的,又怕得罪上官御史。姑姑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

顾及身在皇宫,裴玉没有往下说。

陆如琢看了她一眼,轻斥道:“还不快再给我折一枝,你让我一直拿着上官少棠的花?”

“是,姑姑。”

陆如琢手握两枝梅花,身边跟着裴玉,踏进了宫灯辉煌的奉天殿。

镇国公远在边关,她的座次就安排在新帝下首第一位,对面是上官少棠的席位。

陆如琢将裴玉送到她的席位,温声叮嘱了几句,才越过众臣,朝皇案下首走去。

上官少棠已先到了,她瞧见陆如琢左手的梅花,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意料之中。

她跪坐在案几后,撑着软垫起身,大袖合拢,端正一礼。

“陆侯。”

陆如琢眸心微讶,揖手回礼。

“上官御史。”

上官少棠伸手作请,两人分别入席。

朝中无数双眼睛盯着这边,露出失望之色。

本想二人同样位极人臣,少不了明枪暗箭一番,没想到看起来竟然和和气气。

更有人看到这幕皱起眉头,从前有镇国公和六部尚书在还不明显,如今镇国公不在京师,上官少棠受封太傅,一跃居于六部之上,朝堂最为煊赫的两人,竟然都是女子?

朝臣心思各异。

冷不丁传来一声内侍嘹亮的唱:“陛下驾到——”

百官出列,俯身跪地。

“恭迎陛下。”

山呼万岁后,新帝端坐上首,面容和煦,宣布开宴。

第090章

宫乐袅绕,新帝笑声不断,推杯换盏,君臣同乐。

中途,新帝特意让裴玉出列,见了见她,赞扬一番,还御赐了一壶酒。

裴玉谢过恩,再入席手心已多了许多冷汗。

朝臣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她知晓今日过后,她又成了众人攻讦陆如琢的刀。

新帝好端端为何要嘉奖她,难道真是惜才?陆如琢挟功求特赦还不够,竟然还要新帝赏赐罪臣之后!

亥时初刻,新帝以不胜酒力回殿休息,留下一干酒酣耳热的朝臣。

裴玉不善这种场合,为了不给陆如琢再添麻烦,来者不拒地喝了许多酒。

脚步虚浮地登上宫门口的马车,裴玉险些一头栽进去,先一步坐上车的陆如琢伸手及时将她揽进怀里,轿帘在寒风中落下,两人相拥的身影一闪而逝。

一位站在不远处的朝臣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嘴巴。

印着侯府标记的马车离开青砖铺就的宫门。

陆如琢扶着裴玉,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一手探向她因为醉酒发烫的额头和脸颊。

“姑姑。”裴玉在她怀中无意识地喃喃,呼吸滚烫,似泣音道,“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