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宿舍毕竟不是学习的地方,尤其集体宿舍人多, 想要完全安静是不可能的。林霄函被吵得有些烦,便扔下书上床睡觉去了。
他睡在上铺。
上床躺下以后却没闭眼睡觉。
而是枕着胳膊,看着房顶发起了呆。
他发呆想的倒不是高考以及复习上的事情,而是今晚在夜校大教室看到并确定了身份的人——初夏。
因为初夏知道他在钟表厂,所以刚回来的时候,他觉得初夏应该是会来找他的,毕竟在乡下得知有了指标以后,她就对他表现得非常不舍,每天疯狂粘着他,在回来的火车上,甚至还偷偷看他。
结果回来以后,初夏并没如他预料的那般来找他。
意识到初夏不会来找他了,他又想,他应该是自作多情想多了,究其原因还是自己心里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期待,而这种事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便再次灭了自己心里那团不该燃起来的小火苗。
他本来以为,和初夏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谁知道因为高考复习这事,今晚和她在夜校里又重新碰上了面。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回城后变化这么大,而且还假装不认识他。
他心里自然也是非常疑惑的。
他们回到城里也不过才十来天的时间,她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再想一想,昨天上午在书店外面,他在人群里一眼瞥到的,脸蛋和初夏长得很像,但是又比她漂亮太多的那个女生,应该也就是她。
当时因为她长得像初夏,所以他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他又想起来,在乡下的时候,初夏就对脸蛋和容貌表现出过苦恼和在意,照着镜子明显想要变漂亮。
尤其在回城之前的几天,她几乎每天都会问他,她有没有变化。
难道说,她一直粘着他,其实并不是为了排解被人孤立的孤单寂寞。
而是,他可能对她有什么特殊功效,能使她变得很漂亮?
这个想法一出来,林霄函下意识觉得自己离谱。
他可是出生在新中国生长在红旗下,尤其还跟着革命反了十年的封建迷信,怎么会想出这么古怪的东西来?
不过他在否定这个想法的时候。
心里又忍不住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过分地符合逻辑。
然后他更是忍不住想——
好好好。
如愿变漂亮了,变美了。
回到城里用不到他了,现在看到他直接假装不认识了。
***
夜校结束以后,初夏没跟冯静芝回厂里宿舍。
她回去之后还要再复习一会,集体宿舍的学习环境肯定没有她家里的环境好,所以她还是骑车回家了。
她回到家进二门时,东西厢房里已经没有亮着的灯了。
唐海宽和吴雪梅倒是还没睡,他们的屋里亮着灯。
初夏轻着步子小跑进正房,先去敲唐海宽和吴雪梅的房门,隔着门板跟他们说:“爸妈,我回来啦。”
吴雪梅听到声音下床过来开门,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初夏跟她解释道:“厂里组织了夜校,请了专业的老师来辅导大家考前复习,我下班之后去上夜校了,以后都会晚回来。”
吴雪梅点点头应声:“行,你也别太累了。”
初夏笑着道:“我没事,再累也不过就累这一个多月。”
唐海宽的声音又从房里传出来,“洗洗早点睡吧。”
初夏笑着往房间里说:“您和妈妈早点睡吧。”
唐海宽又说:“复习资料今天没问到,明天再继续问。”
初夏应声:“好的,谢谢爸爸妈妈,就算借不到也没关系。”
初夏和吴雪梅唐海宽说清楚情况,也就抓紧洗漱去了。
吴雪梅和唐海宽关了灯睡觉,而初夏洗漱完没有立即睡觉,她又趴在台灯下自习了两个小时,哈欠止不住的时候才关灯上床。
上了床沾枕头就睡着。
第二天靠闹钟起床,做的事仍和这一天一样。
傍晚下了班,她又和冯静芝一起抓紧去食堂吃饭,赶去夜校抢位置。
两人急急忙忙跑到夜校大教室,进教室门后往里面扫视一眼。
扫这一眼原是找空位的,结果初夏不止扫到了第三排还剩下的空座位,还扫到了正坐在空座位旁边的林霄函。
初夏和冯静芝风风火火往这跑,本来脸上是带着笑的。
但在和林霄函碰上眼神以后,她脸上的笑意下意识就慢慢收住了。
为了避免尴尬,初夏自然仍旧当做不认识林霄函。
她收回目光,拉着冯静芝走去走道里,像第三排有地雷一样直接路过,坐到了后面第四排空座上。
林霄函低眉冷笑。
初夏带着冯静芝在后面坐下来以后,冯静芝拿下身上的书包,有些疑惑问初夏:“第三排还有位置,怎么不坐第三排啊?”
初夏清一下嗓子道:“感觉离黑板有点太近了,第四排正好。”
冯静芝往黑板上看了看,“看起来好像也是。”
反正已经坐下来,第三排和第四排也没差什么,所以冯静芝没再说这个,她一边从书包里掏资料一边又说:“复习提纲真是太难借了,咱们一个厂里也没听说谁有,恐怕是借不到了。”
初夏也把自己要用的复习资料从书包里掏出来。
接着冯静芝的话说:“那就先重点复习老师每天讲的知识点。”
冯静芝点点头附和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她们说完这几句话也就没再闲聊了,静下心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
没多一会,教室里挤满了人,老师过来,她们便又放下笔,抬起头来认真听老师讲课。
初夏坐在林霄函的斜侧后方。
有时候看黑板,因为角度问题,会顺带看到他的侧脸。
而每次顺带看到,她都会下意识屏一下呼吸,然后继续认真听课。
认真听课认真背书认真做题,夜校三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放学时间,教室里的人再次收拾书包起身走人,有人说话的时候还打着长长的哈欠。
初夏书包还没收拾好,坐在前排的林霄函就起身走掉了。
在林霄函起身走掉的一瞬,她心里下意识松了口气,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轻松了很多。
之前在乡下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和他之间保持距离倒是容易,但让她把他完全当空气,那是不可能做到的,尤其他今晚一直在她视线中出现。
在心里暗自呼了口气,初夏背起书包和冯静芝出教室。
还是和昨晚一样,冯静芝走着回厂里的宿舍,初夏去车棚底下骑自行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