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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42)+番外

与此同时,桃花谷收了进谷的难民也越来越多。难民里各式样的人也都有,能拉个炉子打铁的,向若就让他打刀打剑。能打架的都入了编,妇孺就种地养蚕。小孩家家也有打小就练本事的,跟军队一起晨起操练。起义军的人数多起来,出主意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征兵的有人去干,编队的也有人干。军队的统帅是向若,从没有人提过出微词。不为什么,就为她一人一把剑,能拿下一个山头。

向若就这么练兵屯粮一年多,在这一年多里,带着下头的人不时就去造访别的山头土匪。打下来,能用的东西都搬走。愿意跟着走的人都带回来,不愿意的放了走人,随他们再去哪个山头。

她起初只打土匪,后来经验慢慢攒起来,便开始与其他的起义军争地盘。有输有赢,输的时候总结经验,赢的时候不骄不躁。她手下能人越来越多,胜势也就越来越大,那想做的事,也就随之变大了。从打土匪到争城池,最后就是打天下。

她就这么一路披襟斩棘杀下来,最后占下半壁江山江山。余下要打的人,就只剩萧家。

经历五年的厮杀拼命,向若跟萧纪见面的时候,萧家的天下已经基本坍塌殆尽。最后守皇宫的人,就是萧纪。他带着兵排阵堵在皇宫门外,迎阳光在马背上坐着,看逆光下的向若,已然看不清她的脸。他们早就知道,再次相见,肯定就是这样的场景。

第32章

不遂愿

五年的时间,足够天翻地覆。

向若坐在马背上,身后密密排着十几万大军,像压城的乌云。她看着同在马背上的萧纪,阳光打在他脸上,照得他轮廓分明。还是五年前熟悉的模样,只略微消瘦了些。

五年的时间,宫里的皇子,有的已经殉国,有的在败局已定之后,跟着皇上逃离了京城。这逃亡的路上,多半也还是要把命送出去的。只有萧纪,带着兵守这大夏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说是守,其实也是送命殉国。国破家亡,他不能再活着。

大约是因为太久没见,两个人就这么长久地互相看着彼此。向若一直没有号令手下的士兵发起进攻,就这么与萧纪对峙。对峙好半晌,她忽扬一下下巴冲萧纪说:“投降吧。”

语气不是震慑的,亦不是涨士气的那种,倒像一句家常。投降吧,反正不想打你,投了皆大欢喜。

萧纪听到向若的声音,愣一下,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一紧。他知道,如果向若真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五年前就不会不告而别,而后养兵囤粮建起一支军队来。花了五年的时间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不可能因为是他带兵迎战,就放弃进宫。这是儿戏,家国大事面前,没有儿戏。

萧纪呢,虽知道自己必输,也不想撂下兵器投降。他是大夏的皇子,与这个王朝有着同生共死的命运。这最后一战,他豁出命去,生为国生,死为国死,也算对大夏无愧。他该做的能做的,已都做尽。无力回天的事,他也不痛悔奢望,他性情如此。还有,他想着自己能死在向若手里,也算心满意足,了无遗憾了。

萧纪没有拉着自己手下仅剩的这些士兵和自己一起陪葬,他腿夹马腹,让马往前走两步,要与向若先做比试。平常打仗,军队首领前头先较量个高下的也有,但并不多见。倘或局势得不到控制,哪边头领先死了,那这一仗几乎就成了败仗。

向若微眯眸子看着萧纪,在他脸上看到求死之意。他的要求她也应下了,而后两人脚踢马腹驾马向彼此冲过去。迎面碰上,拔剑出鞘,锋刃相击,在空气里撞击出冰冷的气息。

萧纪使了全力,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向若的对手。他自也能感觉到,向若没有对他有过多的手下留情。这场较量持续一柱香的时间,萧纪已经快到完全不能招架的边缘。这样他没有叫停退步,在向若的剑再度向自己胸口刺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放弃了闪躲。

向若出剑的动作本就极快,意识到他静止动作等着她这一剑的时候,手里的剑已经收不回来了。不过手腕稍转偏了些,仍还是扎进了萧纪的皮肉深处。鲜血从伤口里溢出来,沿着剑刃流淌到剑柄处。

时间静止良久,两人对视,鲜血凝聚成滴落到向若脚前的土地上。

而后萧纪忍着身体里的剧痛,伸手抓住向若的手,盯着她问了句:“如果有来世,我们生在太平盛世,都做普通人,你……会不会爱上我?”

向若双眸已红,却不是泪水打湿的悲伤样子。她抬手接住萧纪往前扑下来的身子,回他的话,“我不相信来世,我们就今生。”

这话不知道萧纪有没有听到,他在向若怀里失去了意识。

萧纪这么一倒,他手下的士兵顿时就乱作了一团。有的慷慨激昂,要以死报效朝廷,有的贪生怕死,撂下长枪就是跪地求饶。

向若在这一日戴上冠冕,身穿大袍,坐到了皇宫安庆殿里的龙椅上。或许这五年来对于她一个女人打下天下称王做帝的质疑与议论从没有停止过,但今一日却是无一人敢出声言说古人的传统,敢义正言辞论说祖祖辈辈的规矩——天下是男人的,女人只该三从四德相夫教子。

向若坐在龙椅上,与她往年的部下现今的朝臣开始商讨封官授爵之事。她看着这些个和她打天下的男人,一朝功成名就,忽而觉得没了从前的哥们义气。一切都讲到规矩上来,君君臣臣,尊卑立时就从这些称呼里自然溢了出来。

向若上位的第二个月,手下大将来报,前朝逃匿人员俱已逮捕格杀。到第三个月,朝中上下法制规范才稍稍有了完全的体系。宫里许多宫人还是留了前朝留下来的那些奴才,那些顶得脸的自己就早跑了,不跑也吊死了。再筛筛选选,也就都定了下来。

因为当朝的皇上是个女皇,没有妃嫔可言,那后宫许多宫殿轩阁院落便都空置了下来。作为女皇的向若,她自己作息起卧都在安元殿,而离安元殿不远处有一个殿宇,叫馨德殿,里面安置的是前朝七皇子萧纪。这个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无人敢多嘴相问什么,不过私下里嚼嚼舌根子。

大军进京攻皇宫那一日,萧纪受了极重的剑伤,但因为向若在霎那间控制住了手中剑的位置和力度,所以他没能如愿和大夏朝一同死去。她被向若救了回来,放在馨德院,安排人医治调养照看。到三个月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痊愈。

而这三个月里,他也都没有和向若见过。一来,新建的朝廷,上上下下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协商打理。从官员任职,到大小条文律例,没有一件不需要向若过问处理。前人之功要学习,前人之过要避免,全国上下那么多饱受战争摧残的老百姓,又该怎么让他们能够过上安稳富足的生活。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都需要她这个坐天下的人劳心劳力。二来,萧纪还不是很能适应自己是大夏朝苟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不愿见向若。照理说他应该报仇才是,报不了仇也得英勇赴死。可是当他看着殿宇外的阳光时,觉得活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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