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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浮图(59)

前后两句,称呼大不一样。傅少棠这时听出来,绿云先前不知道是用什么秘法将声音传到了自己耳内,而其后一句,却是故意在房内说的大声。

他沉默看着绿云,不知道这鲛族女子究竟是什么想法。

现在想来,湘水边上的那时,绿云分明已经发现了自己和白沧河,却故意当着没看见返回,若不是云彦斜插一脚,自己三人此刻与他们一行人应当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虽然不知道当时绿云为何视而不见,但至少从此事上来说,可以算是友非敌。

绿云又道:“傅姐姐怎的不说话,可是渴了么?噫,我忘了,你嗓子不便,说不得话!”

她突然从床边站起来,走过去端了盏茶,回来递到他唇边:“傅姐姐可是渴了,要喝水么?”

她笑容甜美,并不似初见时模样。然而久久端着,见得他不喝,眼里就露出几分哀求色彩。

傅少棠心中一动,便就着她手,将唇凑向茶盏,然而茶水甫一入口,却立时呆住。

“鲛族绿云,你是何人,沦落到此?云彦拾得之物,是你所有么?”

不过一口水而已,然而入口刹那,却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傅少棠蓦地抬眸,却见绿云臻首低垂,明眸半阖,却直直的盯着他。

“这是鲛族秘术,以水传音,只有你一人能听到,不必慌张。”

那句话消散之后,却紧接着响起这么一句,却将传承、秘术都说的明明白白。

不知外面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让她如此大费周章。傅少棠沉吟些许,终于微不可见的点头。

绿云蓦地一笑,却反手将这盏茶水泼到他衣服上。傅少棠行动不便,还来不及阻止,却听她声音十分慌张:“哎,对不住,对不住,都是我不小心……”

然而那水并没有渗到衣衫里去,反而被不知名劲气牵引,无声无息汇聚到一处。女子纤纤细指于上空虚虚一点,傅少棠袖上水流竟凭空里消失了。

这番控水手法见所未见,以前所见灵修无不是以水为攻击手段,何曾有人做这些微末小事,他隐隐觉得身上衣衫有些波动,然而又说不出究竟源自何处。

莫不是那盏茶?

绿云这时候又说话:“你且等等,我去给你取一身自己的衣裳过来……我害的你的衣裳湿了,也总要给你赔个不是。”

她蓦地起身,急忙向外行去。傅少棠凝神细听,果然又听到了一道呼吸。若是他功力全盛之时,早就应该发现,也就他现在真气全失,过了这么久才听见。

不多时,绿云又回来,手上却是取了一套白色衣衫。傅少棠满目僵硬,若是他是灵修,只怕那衣服已经被他目光烧穿了几个洞,偏偏绿云还将这身衣服放到了他旁边。

绿云秋水妙目此时转过来,与他相对,傅少棠目光渐冷,然而她却是夷然不惧。

忽听得门外脚步声,绿云面容笼上盈盈笑意,身形一转迎向门前。

顾雪衣恰恰入门,与她一个照面,两人一番交谈,便步入了屋内。

见得床边放着的崭新衣衫,顾雪衣将手伸上去,却是一怔。

傅少棠以目光询问他。

此时绿云离开,先前听到的另一道呼吸声也消失。白沧河伸手戳了戳那衣服,眼里十分好奇。顾雪衣打量了四周些许时候,终于给他解释:“这是上好鲛纱做的,穿在身上……可以掩饰一些瑕疵。”

傅少棠蹙眉。

“……少棠,你的身形与女子相比太过高大,便是以江湖儿女身材高挑来说,也不太相符。这身鲛纱可以从一定程度上迷惑人的视线,使你看上去更像……更符合你的身份。”

顾雪衣说到后面生生转了言辞,但是傅少棠哪里听不出来?因此眼神转过去,就冷冷地瞥了白沧河一眼,直看得这孩子汗毛倒竖,忙不迭的跑到一边。

顾雪衣看的想笑,又实在是怕惹恼他,终于摇摇头,对他说道:“……也不全算是坏事。我刚才听他们说,他们要找两个人。”

傅少棠心神一动。

“太始门下的,委托他们去找两个人。一个个子高高的,擅长使剑,估摸着应当是名武修,炼气左右的修为……另一个却是个少年,不懂半分功夫,跟在前面那男人身后。”

傅少棠几乎是立刻间就猜到了他说的究竟是哪两人,君山巅顶上,他放了那些太始门人一条生路,没想到她们竟然还不罢休。

白沧河眨眨眼睛:“对哦,我也听到了,她们要找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剑法很厉害,另一个对修炼一窍不通……要是找到了,就将消息告诉她们,太始门下会有重赏。要是不慎起了冲突,提头颅去见,也行。”

他少有的将这番话说得清清楚楚,原来这群人竟然是和西极太始有瓜葛,在湘水下逗留,是为了寻到傅少棠与顾雪衣,取他二人的性命。

恐怕太始门人也并未将两人真正身份说出来,否则,这群人绝对不敢将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小……怀棠哥哥,他们不怕杀不了那两人,反被杀掉么?”

顾雪衣莞尔一笑:“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风水轮流转,若有重金相酬,又不告知真实情况,自然有人会放手一搏。”

白沧河似懂非懂,点点头,忽而狡黠笑道:“我们是三个人。”

“是。”

所以,暂时可以洗清怀疑。

这群人全是灵修,沧陆上号称炼神以下,武修均不是灵修对手,是以他们定然对悬赏中的两人多了一分小觑。顾雪衣方才所见便是如此,众人言谈间,似是根本不将那两人放在心上,只是因为太始的悬赏,是以才在此处逗留。

然而这对他们却是好事。傅少棠春水别在他们手上,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离开,只得等他真气恢复一成,再作打算。

然而如此一行,无疑是火中取栗,稍有不妥便会引火烧身。

白沧河年龄尚幼,傅少棠真气全失,三人身家性命,全数都系在了顾雪衣一人身上。

傅少棠只能装作身体不便,自己躲在马车上,而由顾雪衣出去周旋。他心里不放心,便将白沧河也打发了出去,到最后,却是那群人里的绿云,与他同坐在马车之上。

这几日连续运功,都没有丝毫好转,绝不可能是心法的缘由,说不得便是人为。

绿云时常以茶水来传音,他便蘸着茶水写字,如此来做交谈。

这一日绿云问他,他便终于将自己情况说出来,绿云略作沉吟,却吐出三字:“玉堂春?”

傅少棠想不到,从绿云口里,竟然会听到玉堂春之名,然而在君山巅顶上,他的确取了一枝。

难不成他此刻真气无法流转,却和玉堂春有关?

绿云又给他斟了一杯茶水,其中意思,却是说她需要去打探打探。傅少棠知道自己身上异常的答案,十分有可能在这群人身上,因此便由着绿云出去。

这几日,他们却是沿着沧濛江上行,向着澜水而行。傅少棠向来冷漠,然而以前他有一剑在手,又是渊山传人的身份,许多人有自知之明,便不会来骚扰他。而到的现在,路上这些灵修,却是有意无意朝他搭话,即使知道他不能说话,也依旧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