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雪浮图(33)

“哎哟,小公子,这可使不得!下面那层纸薄得很,这样很快就会豁个口子!”

白沧河一时顿住,圈着手里这堆糖葫芦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只能求救似的望向傅少棠。

渊山传人瞧够了好戏,终于走过去微微弯腰,将这只小馋猫连人带糖都抱在怀中。

“走吧。”

他向那小贩道了谢,便抱着白沧河向屋外走去。在这里耽搁的功夫已久,便是这么会儿时候,屋外已经飘起了濛濛细雨。

“啊,下雨了呢,少棠哥哥,我们没有伞。”白沧河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外面,又不安分的用手去抓雨丝,“这样回去,我们就要变成落汤鸡了呢!”

傅少棠摇了摇头,正想运起真气,将近身雨丝逼走,这时却听到人唤他。

那小贩从屋里追出来,见得他两人还没离开,不禁松了口气,手上的东西便递了过来:“公子,下雨了,先拿把伞吧!”

小贩见他似是想要拒绝,不由分手便将伞塞到他手里,傅少棠不过一怔,伞柄便已入手。

“您不想着自己,总要想着这位小公子啊,况且这冰糖葫芦,雨一淋便湿了呢!”

“多谢。”

一声道谢出口,已是将油纸伞撑开,迈步而去。微风里长衣烈烈而舞,那小贩立在原地看着,便见他不过是寻常迈步,然而那漫天雨丝,竟然没有分毫越过那油纸伞面,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屏障,将伞内人与伞外世界隔绝于两方天地。

“乖乖,这一定是修家吧……”他不住伸手掐自己胳臂,直掐出来俩乌印子,仍是不可置信。

喃喃呓语中,撑伞之人早已去得远了。

☆、第34章 人立

“少棠哥哥,你用功夫隔开了小雨吗?”

“嗯。”

视野里轮廓优美的下颔点了点,白沧河咬住嘴唇,又问道:“那可以把它们放进来吗?”

“怎么了?”

“我想摸摸它们。”

孩子稚语软软响在耳边,视线里,一只幼嫩的小手越过了伞柄,想要探到外侧的雨雾里去。然而这把伞十分宽大,他又被抱得很紧,于是便是将手都伸直了,也不过堪堪触及到边缘。

白沧河察觉到手上有气流在涌动,越是向着外边,便涌动的越是激烈。

他不禁好奇的眨眨眼睛,又将手伸向雨雾,凉凉的气流一直在手边盘旋,却自始至终都没有雨丝飘入。

“少棠哥哥,你用的是什么功夫呀?”先前还想伸手去触摸伞外的雨,眼下注意力又全部被吸引到抱着他的人身上,白沧河满眼好奇。他想了想,又伸手去感受那凉凉的气息:“……是风么?”

傅少棠颔首。

然而他这边厢承认了,白沧河反而好奇起来:“少棠哥哥,你不是学剑的么,怎么可以操控风?”

他伸出手,又去感受外侧的气流,道:“我知道操控风是灵修的法子,但是你是武修的……”

他年龄尚幼,虽然拜入碧空涯,但现下所学也并不算多,是以心中便有这么个疑惑。倘若白沧河年龄稍稍大一点,他断然不会这般询问。

“带起风是谁都可以做到的,我不过取了个巧劲儿罢了,并不是什么灵力法术。”

傅少棠知晓白沧河现下会这般询问,是囿于年龄的限制,若是大一些,自然便会明白。当下他便捡着十分浅显的给他解释:“武修修真气,灵修修灵力,但无论真气还是灵力,在体内都会有个表现形式。我只是将真气逼出体外,带动身外气流,并非控风之法。”

他说的十分浅显,白沧河也大略听懂了,小脸上登时十分严肃,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多时,脸都涨红了。

好半晌,他突然“唉唉”的叹了口气,十分愁眉不展。

“怎么了?”

“我想将灵力逼出来,但是……但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他十分垂头丧气,连语调里都是一股懊恼的意味,登时逗得傅少棠心里好笑:“你才多大,若是现在便将灵力逼出体外,只怕十岁前到炼神都可以了!”

白沧河登时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大笑话,猛地想起来,以前师兄教导过的常识,一时间怪叫一声,只将脸埋到了傅少棠怀里,再也不肯抬起来。

傅少棠不知道如何说他是好,只觉得自己捡了个活宝,瞧着古灵精怪的,一旦笨起来简直要超乎他想象。

.

他实际上并未将自己情况于白沧河说清,只因他现在年龄尚幼,便是说了,那孩子也不一定明白。

昔年傅少棠学剑的时候,选的是渊山上最本源亦是最难的一门剑法,剑法里必然要取的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这八势。其中巽风这一势,他却是下九幽绝域去取的。沧陆上可取巽风之势之地有许多,容易者有,困难者有,便是学剑所在的渊山,也是取巽风之势的大好之处。偏偏他那时候年少气盛,去选了那最凶险的一处,回来时也是险死还生。

但福祸相依,自此,巽风一路剑法,也被他领悟到了一个极致。是以想要在这细雨里以自身气流带动身外气流,于他来说,却是简单之至。

和风微雨里,白衣男子施展轻功,抱着怀中小童前行。自始至终雨丝都未越过油纸伞面半分,只见濛濛细雨将天地笼入这幅水墨画卷,一山一水皆成这画中风景,却夺不去持伞之人半分风采。

不多时,便见的一处红墙青瓦,隐藏于绿柳林荫中,傅少棠此时方才放慢脚步。

那处别院,已然到了。

白沧河这时候终于将头抬起来,盯着那一处绿柳里隐着的墙瓦,小声道:“我们已经到了么,少棠哥哥?”

傅少棠点头,一步欲要迈出,却收了回来。白沧河不明所以,抬头看他,却恰巧对上了傅少棠眸子。

白沧河挠挠手心,心里痒痒的,有些想去摸摸那双眸子,又害怕自己被扔下来,最后还是收住了手,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少棠哥哥?”

“他姓顾。”

傅少棠突然没头没脑的扔出来三个字,然而白沧河却听懂了,小家伙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儿,十分讨喜:“那小顾哥哥的名儿呢?”

傅少棠顿了顿,心里略一思忖,方道:“……雪衣。”

“……顾雪衣?”软糯的童声重复这三字,白沧河忽而拍手笑起来,“这名字真好听,我叫他雪衣哥哥成么?”

他满心以为傅少棠会答应,然而此时,那人却冲他摇了摇头。

落花飞雨,无限静谧。

白沧河安静了一瞬,脸上了笑容也敛起来了。

傅少棠无声看着怀中孩子,这孩子似乎怔住了,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反应。

他突然咬了咬手指,歪头去看他,却将软软的身体贴上来,嘴巴也贴到了他的耳廓:“……少棠哥哥,小顾哥哥的名字,是不能被外人知道的么?”

他先前在笑的,这个时候眼瞳黑白分明透澈,却问的十分的郑重,现出与这个年纪孩子绝不符合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