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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妖夺舍追妻记(97)+番外

没有对比,自然就不会心痛,不会怨恨,也不会觉得惋惜。

而此时此刻,那些被刻意忘记的东西,宛若一幅一幅画卷般,浓墨重彩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遗忘的东西……一直,都有那么一个人,为她记得。

镌刻于灵魂,不曾忘记。

姜白摸了摸胸口,在这里,她能感受得到那股不属于她的情绪。

属于……那棵树的情绪。

温柔的,缱绻的,期待的,幸福的。

她怔怔的抬首,望着眼前这棵活在她记忆里的参天大树,感受着那一点一点的从心脏中发酵出来的情绪,让她有点想哭。

光影一变,场景又是一换。

微风拂过,阳光温柔,树叶在风下沙沙作响,九岁的女孩扎着丸子头,鼓着脸靠着树,手里捏着一本诗经。但她显然不是在好好看书,书都拿倒了也不在意,只是倚着树干,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在打盹。

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是带着几分愉悦的,包容的,有些轻快而开心的情绪。

清风一掠,树叶声沙沙的,很小声,很细,像是怕吵到了在树下安睡的小姑娘。

姜白甚至能体会到那种小心翼翼的,爱护的心情。

“……眠眠。”

她抬眸望着郁郁葱葱的树枝,心情复杂之余,又多了几分酸涩。只是没等她伤怀,那边忽然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

躲在树底下偷懒的小姑娘立马警觉的睁开眼,手中的诗经立即翻的哗哗作响,睁着眼睛开始小声默念,“关关……什么鸠,在河之洲。”

来人的脸是模糊的。

在树妖的记忆里,其他人都是模糊的,像是一个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只有那个拿着诗经却不正经念书的小姑娘,是清晰而又鲜活的。

假寐时微微颤动的睫毛,被微风吹乱的鬓角,被惊动的时候,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流转的眼波。

“行了,别念了,吃饭去了。”

熟悉的声音,从那个模糊着脸的人处传来,姜白只是一听,就僵硬在了原地。

是……妈妈。

那个模糊了脸的人,说完就转身走了,姜白下意识的想要追上去,但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

一旁的小姑娘嘟嘟嘴,抱着书一蹦一跳的追上去,“妈妈,等等白白呀。”

小姑娘从她的身侧穿过,动作轻快的像只飞起的白鸽。

而她只能停在原地,望着那没有脸的影子,温柔的牵起了女孩的手——

“是……关关雎鸠,念‘ju’哦。”

轻柔的声音响起来,带着几分喃喃。姜白心念微微一动,她转头望去,只是回眸的一刹那,就失了神。

高高大大的树边,编着复杂辫子的少女望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孔雀石一般的眸子里都是缱绻的温柔。

瓜子脸,深墨绿宛如孔雀石一般的眼睛,半透明的身体,就这样静静的漂浮在大树旁边,凝视着女孩离开的背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寂寞。

……是,花眠。

小姑娘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了。树妖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她安静的在树边呆了一会儿,像是在发呆,也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有些木木的,像一棵真正的树。

姜白控制不住自己,她慢慢的朝着树妖的影子靠近,然而一伸手,只能从花眠的身体里穿过。

——都是回忆。

但是姜白,能够感受到花眠寂寞的心情。

半晌,花眠像是从思考中回过了神,那双孔雀石一般的眼睛微微亮起,她有些欢快,重复的念叨,“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是刚刚的小姑娘,念过的诗。

花眠弯着眼睛,手扶着树干,声音细腻温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然后声音放低,树妖纤细修长的脖颈微微染上了几分红色,花眠悄悄低下了头,小声的念了一遍,“君子……好逑。”

姜白望着这样的树妖,一时间竟是失了神。只是未等她回过神来,这个场景便开始碎裂,眨眼间便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小姑娘要去城市了。

她和陪她长大的树去告别。

当小姑娘真正踏上了行程的时候,姜白在树边,又一次看到了树妖的影子。

墨发挽起,手扶着树干,一双墨绿的眸子望着女孩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很久。

过了很久,姜白才听见花眠有些坚定的声音,“白白……要早点回来。”

“我等你回家。”

——我等你回家。

一瞬间,姜白觉得很难过很难过,想要哭的那种难过。

场景没有在变幻,只是加快了速度。

也许真的是活了很久很久的树,花眠并不焦虑于漫无目的的等待,甚至活的很快活。

她每天都会化出魂形,守在树边,巴巴的望着小姑娘曾经离开的方向。然后无聊了,会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日子,数着数着,就会突然开心起来。

——啊,很快,白白就快回来啦。

而能感受到树妖情绪的姜白知道,她之所以觉得快活,是因为每天都有着期待。

期待那个和它约定的人,某天会笑嘻嘻的回来。

只是,没有。

经年的等待,等来的不是那个有些调皮却可爱的姑娘,等来的,是一刀刀砍下的巨斧,和木工商人冷漠的眼神。

姜白骤然睁大了眼,望着那砍下的斧子,她几乎是本能的去夺那个木工的巨斧,然而身体却只能轻飘飘的从那些木匠身侧穿过去——徒劳无功。

“哈哈,这树的年岁可不小啦。”

“木质不错,可以做上好的实木家具……”

面孔模糊的木工一边砍着树,一边说笑,姜白站在旁边,觉得浑身都在颤抖——

住手,住手!

她仿佛看到了那只又漂亮又沉默的树妖,在巨斧下流着血,淌着泪。

“花眠!”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花眠,你那时候……痛不痛?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该让你等那么久的,她应该早点回来的——

“不可以……伤害人类。”

微微有些痛苦的声音,带着细细的温柔和几分麻木,“还要等白白……回来。”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姜白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时候……那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是的……试图和未来对她冷嘲热讽的新同学和平相处,为自己的格格不入感到难过,回到家里后,父亲脸上有些喜色,母亲脸上却是复杂——

就是那天晚上,父亲告诉她,家里的老树砍掉了,卖了很多钱,可以真正的在这个城市里落脚了。

那天……

就是那天,她想。

老树被砍掉的话……就没有了什么回老家去的理由了吧。

她还为此难过了很久,却从未想过,回来看一眼。

“有点疼。”那声音细细的,又寂寞又温柔,“白白要是回来……就不那么疼了吧。”

那一瞬间,姜白站在被砍掉的树墩旁边,任由泪水慢慢浸湿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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