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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相守(34)

沈澜伸出手指,在桌边点了点,烛火照耀之下,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一重重阴影,随着沈澜的动作轻轻拨动。

“阿牧安心,便是他能得到新君优待又如何,顶多也就明面上的而已,三殿下可不是能屈居的人。只要他有动作,便总会有忌惮。再者,宫里的端妃娘娘也是个心高的。只要端妃娘娘再得一子,三殿下总是逃不过这场争斗的......”

是了,即便齐暄不能有子嗣,退出皇位争夺,但同母所出的弟弟登位总比别的兄弟上位有权势些。一个是有权有势的亲王,一个是备受新君防备无所作为的闲王,齐暄会选哪一个根本就不用细想。

再者,只要有他们在,难道就能让齐暄那样轻易地脱离这场大战?就能让他轻轻松松地过富贵的日子?

无论是沈澜还是牧叶,此时都已经选择性地忘记了,作为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皇子,不能继承皇位,本就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作为一个身体康健的男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后代,这更是一个噩耗。

这么两重打击下来,齐暄如何还能轻轻松松地过日子?

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就将这事抛开,搬了小桌椅和席子到走廊上,就着清清凉凉的夜风和星辉熠熠的群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笑笑,气氛放松自在。

夜色渐深,在这个沉寂的小院子外,沈府也渐渐地安静下来了。今日忙碌了整整一天,又是沈涵金榜题名的好日子,沈明锦便留宿正院。

两人沐浴更衣后躺在床榻上,也依旧在含笑说话,回想昔日。

“当年我高中的时候,涵哥儿比桂哥儿只大了两岁。可不曾想,这么二十年过去,涵哥儿也高中了,如今又有了桂哥儿,也能顶门立户了。”

“老爷你不知,你当时高中,涵哥儿虽然小些,可也知道老爷你高中了呢,那日你打马游街还未回来,他知道你去骑马游街了,还追着我要小马呢,说是他也要跟着老爷你一起去游街。现在涵哥儿长大了,也不要小马了......”

“是呢,我好像也有些印象,现在涵哥儿也不用追着你要小马了......”

沈明锦平躺在床榻上,目光松散,直视上方的帐幔,有些惆怅。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已经不再如当年那样意气风发了,就算再不愿意人老也不行了,儿子都已经能顶门立户,就要一展胸中抱负,封妻荫子了。

张夫人侧过身来看着鬓发依旧沉黑的夫郎,再想到镜中脂粉遮不住的细密纹路,心中酸涩。

就算二十年过去,老爷也不减半点风采,反而因着岁月的沉淀如同窖藏的美酒,越加香醇迷人。而她,早就不是往日那个风姿秀美的新妇了。

想着如今府中只有六岁的庶子,张夫人更是呕着一口气。但更有一口气,在她胸中闷了十几年,如今时机正好。

她眨眨眼,感叹道:“唉,桂哥儿还是小了些,不然也定会像当日他父亲一样,追着他母亲要小马。到时,你我就能见见当日涵哥儿追着我要小马时的样子了。”

沈明锦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但与他生活了二十多年风雨一起走过的张夫人还是知道,沈明锦此时另有心事。

张夫人没有说话,由着沈明锦自己寻思,她只张着一双眼睛看着沈明锦,眼神有些涣散。

房中的烛火猛地向上一窜,然后又往下回落,这一起一落间,阴影也跟着波动,似是早已逝去了的亡魂不安地躁动。

就在此时,沈明锦开口了,一反今天一整天的喜庆欢喜,声音淡淡的透着疏远与冷然。

“趁着这段日子,你好好看看,给澜哥儿议亲吧。”

张夫人嘴角不断往上提,眼中笑意满溢,但终究没有笑出声。

这段日子?如今是什么日子?这是金榜贴出的日子!

不少人家都等着寻一个新科进士作女婿呢,怎么会看得上沈澜这么一个还未参加科举连个童生身份都没有的庶子?尤其这个庶子还在府中没有半点地位?

勉强将嘴角压了下去,张夫人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澜哥儿,如今还未有十四呢。怎的不是先给仪姐儿相看?”

上头还有一个将近及笄的大姐没有相看,便先相看他,谁不知道其中有事。这样,好一些的人家都会犹疑吧。

沈明锦却没有打算收回主意,只道:“仪姐儿也在相看了,只还在考虑罢了。嫁女总要比娶媳仔细些。”

这话说出去,会有几个相信?

沈明锦也不要他们相信,只要有个说法就好。

“澜哥儿的亲事定下后,就将他分出去吧。”

一个庶子,府中父母尚在,又有两个嫡子,就算是分出去,他又能得到多少东西?

“这样,是不是有些急了?”

张夫人就是再想将沈澜撵出府去,也还顾忌着这府中的声名。

沈明锦却是不在意:“不急了。”

他见张夫人依旧在顾忌,便点了点:“想想桂哥儿。”

见沈明锦提及桂哥儿,张夫人也不说什么了,只点点头。

事情交代了,沈明锦翻过身去,闭眼睡了。

张夫人听着沈明锦渐渐绵长的呼吸声,看着微微摆动的幔帐,慢慢的,慢慢的呼出一口气。

她这口气很长很深,似乎已经积压了整整十几年。

随着这口气的呼出,张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本就微勾的唇角更是不住地往上提。

莫紫烟,你见到了,你的儿子,就要被撵出沈府了,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心意

沈侍郎府家的二公子要议亲了。

张夫人的动作很快,不过几次赏花宴、茶话会下来,这么一个消息便已经散了出去。

沈澜最先得到消息,他站在院子中庭,遥遥地看着正院的方向,不说话。

温暇站在他的身侧,垂手恭谨静候吩咐,便连呼吸声都压得几不可闻。

就算是温暇也能看出,这里面,有沈老爷的意思。

站了许久,沈澜才转过头来,看着温暇,声音淡淡:“你年纪也差不多了,可有看中了的人家?”

温暇心头一突,心中念头轮番转了几转,这才打定了腹稿:“当日奴婢父母从老爷那儿讨了个恩典,说是有看好的人家了。”

沈澜毫不意外,看着温暇的目光一如往日平静。

“待你出阁,且记得与我说上一声。你我主仆一场,总是有些情分的。”

温暇低垂了头不敢稍动,口中只应道:“是,少爷。”

随后便是一阵沉默,温暇心下越加忐忑,但沈澜也只与她说了这么两句,又让她在他跟前站了这么一会,便让她下去了。

温暇低垂着头,恭恭顺顺地退出了老远一段距离,依旧不敢看沈澜,只在最后时大着胆子匆匆一瞥,才消失在拐角处。

身着素青色书生长袍的少年一如庭前所植松柏,不畏风雨,不惧霜雪,纵使年少,却亦能直指苍天,傲然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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