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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310)+番外

“而你一进来,就跟我说那是仵作验尸的头骨,第一句话就表达出满满的恶意,暗示我该将他扔出去,你如今问我你能不能不搬?”

柯鸿雪笑意很是轻微,眼底却是一层层寒冰,十九岁前的雪人似乎瞬间回来,他漠声又宽容地解答:“不能,我甚至想让你离开学府。”

“所以沐景序,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可能真的会对你做出很过分的事。”

第181章 柯沐番外(完)

那夜之后的第二天,沐景序就从院子里搬了出去。

柯鸿雪中午回来,瞧见西厢的门开着,几个书童在院子里搬箱子,沐景序就站在墙边一棵槐树底下,眉目浅淡,微垂着眼睛,似乎在看地上路过的一只蚂蚁,或者偶然坠落的一片绿叶。

听见声音,他抬头望来,隔着夏日树影下的光阴,淡淡看了柯鸿雪一眼,而后又垂下眼睫,好似昨晚那片刻的委屈和请求,从来不曾发生。

柯鸿雪莫名觉得心里堵起了一口气,他轻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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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关闭的瞬间,他瞥见树下那人身影终于动了,紧接着院子中本就微弱的声音变得更加细小。抬箱子也好,搬行李也罢,脚步声都足够轻慢,也不知是不想扰了这浓夏光阴,还是不愿惊扰一场得来不易的梦乡。

柯鸿雪很难得的,在这片若有若无的搬家声中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西厢空置,院子又变成一开始的模样,好似从头到尾都不曾有另一人闯入。

南边的舍院还没修好,柯鸿雪不知道沐景序搬去了哪。

但这位沐学兄毕竟功课拔尖、长相优异,虽说一副霜雪般的性子不好接近,但也拦不住众人对他的好奇心。

第二天便有人神秘兮兮地跑来跟柯鸿雪说:“沐景序搬去了掌院院中!我就说先生有泄题吧,掌院院子是一般学生能住的吗?”

柯鸿雪闻言,写策论的笔停顿了一瞬,又寻常地接了下去。

他心里其实也有疑惑,但说到底,沐景序这个人让他觉得危险。放狠话的是他,理智警告要离对方远一点的其实也是他柯鸿雪。

那番话足够真心,而他自己……其实也说不清到底会多过分地对待沐景序。

他将听到的信息从脑海中剔除,一篇策论写到了尾声,小结结束,柯鸿雪拿出私印,在上面盖了个章。

同窗瞧见又忍不住啧啧称奇:“羊脂白玉做印章,不愧是柯家寒英。”

柯鸿雪闻言垂眸看了一眼,随口道:“改日送你一块。”

那是柯学博找的料子,柯文瑞亲自为他雕的印章,至于一开始盛扶泽送他的那块……

柯鸿雪敛了敛眸,将印章收起,扬唇笑问:“去喝酒吗?”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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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荒唐不计数,白昼绵长,夜间辉煌。

柯鸿雪修文喝酒听曲儿过了一个夏季,立秋那天,柯家送来几箱西瓜,分给学府书生先生们吃。

柯文瑞和掌院惯有书信往来,柯鸿雪拿着信封,身后书童提着颗西瓜,二人往先生的小院中走去。

瞥见那座隐在竹林间的院门时,柯鸿雪脚步错了一瞬,身后书童一时不察,往前撞了一下,西瓜落了地,碎成许多瓣。

“少、少爷。”书童惴惴不安地唤道。

柯鸿雪回过神来,望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的瓜瓤,沉默了两秒,道:“无事,把这清理了再拿一个来。”

“是。”书童立马答应下来,转身就去找笤帚。

柯鸿雪便继续往院门走去,他一瞬间的恍神只是突然想到,沐景序好像住进了这里,自那次夏夜之后,他们在学府中几乎一面也没见到。

像是被人刻意躲避一般,因为他说了一句“最好离我远一点”,于是沐景序便一次都没凑到他跟前来。

可如今却是柯鸿雪自己往掌院先生的院子里去,他闯进沐景序的地界,这又该如何算呢?

柯鸿雪皱了皱眉,莫名有些踌躇,却又很快释然。

他去找先生的,与沐景序无丝毫关系,哪怕不慎撞见,也不过是冤家路窄、凑巧而已。

他这样想着,往院内走去,轻车熟路地到了掌院的书房前,却敏锐地听见一道闷咳声。

霎那间记忆回笼,柯鸿雪慢下脚步,心里不自觉地想:看吧,是个骗子啊,不是说路途奔波才会咳嗽的吗,而今白日里咳的难道不是他沐景序?

门扉关着,像是怕立秋的风吹进屋子,柯鸿雪听见里面有细微的交谈声,眉梢微凝,转身就欲站远几步,等里面聊完了再去敲门。

可刚要转身的刹那,他听见一道低沉虚弱的声音:“先生信中跟我说一切如常,我却不知原来如常是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柯鸿雪突然停下了步子,一步也迈不动了。

另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却回:“殿下看如今的寒英,难道不觉得熟悉吗?”

“我今日不过一介草民,先生何以这般唤我。”沐景序道,然后才回:“熟悉……怎么能不熟悉呢。”

“可我当初为他取字寒英,便是意为冬日鸿雪,他本不需任何外物傍身,也无需任何改变或迁就,他只要做他的柯鸿雪就好,何故做我的盛扶泽?”

秋老虎气盛,便是初秋,天气里仍有一股散不去的闷热,知了奋力叫着最后一个季节,随时都有可能死在某一个凉夜。

柯鸿雪定在原地,瞳孔骤缩,头脑却一瞬间清空,浑身上下都有微不可查的颤抖,好像随时就会死过去一样。

他连呼吸都快忘却,这像是一个梦境,分不出是好是坏,他只知道自己一动,这个梦可能就碎了。

他听见里面那位他本该唤做学兄的人说:“我本希望他这一生都可以洒脱快活,做学问做商贾,做什么都无所谓,柯家能护他周全,我能保他平安。可如今这算什么呢?五年前的那个笼,框住的到底是我还是他?”

理智飘向了空中不知道哪个方向,柯鸿雪面前是学府掌院的小院,小院前方是一间书房。

他来此是为送太傅的信件,为送一颗立秋的西瓜。

而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院外有声音远远传来,柯鸿雪回了神,脚像是灌了铅一样要定在原地抬也抬不起来,可又有一道声音告诉他必须离开。

没有缘由,仅凭直觉,他不该站在此处,不该出现在那两人面前询问方才听到的一切。

他早就猜测沐景序来学府别有所图,早就清楚沐景序目的不纯。

更甚至今日一切可能都是一个局,故意引他来此,故意说出这些似是而非的话给他听。

真相第一次离自己如此之近,柯鸿雪第一反应却不是相信。

他在心里预设了一千一万个反驳的理由,想了无数个沐景序是和掌院一起骗他的可能。

为什么?

柯鸿雪抿了抿唇,干裂得有些离奇。

他终于迈动脚步,往院外走去,路上遇见正小跑着来送西瓜的书童:“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