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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296)+番外

他拍拍衣服,一弯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简直是讽刺,是将盛承厉的脸面剥下来放在地面上踩。

他终于没忍住,恨声道:“宿怀璟呢,让他出来!”

“哎哟哟,陛下这还不清楚局势呢?七殿下的名讳岂是您能叫的,也不怕真被割了舌头。”太监又说,语调轻蔑。

盛承厉死死地看着他,眼神里似有刀子,怨恨化作实质,像是随时就会扑上去咬断他脖子一般。

但那是宫里待了多年的老太监,人情世故练达得不行,岂会怕他这样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

只见他往后退了两步,挥挥手,狱卒便上前将盛承厉按在地上,一件一件,将刚压着他套上的衣服又扒了下来。

“殿下说了,这衣服都是好料子,可不能在这牢里被随便什么老鼠蛆虫啃噬了去。”

说什么老鼠蛆虫,说的分明就是盛承厉。

他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目眦欲裂,空掉的那一边眼眶里流下来血泪,骇人可怖,宛如地狱中受刑的厉鬼。

卢嘉熙被那视线一扫,心下一颤,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退。

他有些……害怕。

但还没等他退出牢房,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他回过头,看见宿怀璟正带着一行人进了天牢。

瞧见盛承厉那狼狈模样,他甚至还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方才对着盛承还言辞嘲讽挑衅的公公一瞬间软了腿,连忙跪下认错:“奴才知错,实是这死囚不听话……”

“什么死囚,”宿怀璟打断他,“这是陛下。”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没有人敢轻易应他这一声,沈飞翼给他端来一把椅子,宿怀璟懒懒散散地坐了进去,随手一挥,天牢里人便全退了出去。

盛承厉维持着之前被人扒衣服的样子,趴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宿怀璟,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宿怀璟靠在椅子里,颈边不知为何有一道鲜糜的红色咬痕,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糜烂的美,触目惊心,勾人心弦。

这样的美丽出现在旁人身上,或许会引来灾难,但当其拥有者是宿怀璟的时候,只会让人觉得害怕,会不自觉便将其想象成高山之上、云巅之中,一朵带毒的花,圣洁、珍稀、却极其致命。

宿怀璟凤眸未落,轻轻地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问:“知道你父皇如今什么样子吗?”

盛承厉一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浑身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了一下,一瞬间竟忘了维持那刻骨的怨恨眼神。

宿怀璟点点头:“看来你记得。”

“我将他吊在横梁上一天一夜,头发落了一地,又砍了四肢和阳-具,挖了一只眼睛,割了一边耳朵。”宿怀璟慢条斯理地数,丝毫不觉得自己对一个国家的皇帝使出这些酷刑有什么不对,他只是轻声反问:“跟他相比,你不觉得自己很幸运吗?”

既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让他当了一天皇帝,圆了这么些年的梦。

宿怀璟说:“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嗯?”

尾调带着几分近乎纵容的情绪,轻轻上扬,随口一问,就好像如果盛承厉说出来,他真的能替他实现、帮他满足一般。

盛承厉咬着牙,一张嘴却从口腔里吐出来一口血,心绪过于激荡,气血反涌上喉腔。

宿怀璟轻“啧”了一声,评价:“怎么这般不讲礼仪,冷宫长大便没有嬷嬷教你什么是君子之仪了吗?”

盛承厉气愤难耐,一字一句地问:“你跟一个死囚犯谈君子之仪?”

话音落地,空气里静谧几秒,片刻,宿怀璟低下头笑了出来,抬眼凝望地上的人,表情分明笑着,可那笑意一丝也未到眼底,更是一分不曾加热说出口话语的温度。

宿怀璟说:“好可笑,你的重点竟然在死囚上。”

盛承厉哑了哑声,没开口。

宿怀璟弯下腰,双手交握置于身前,轻声问:“你如何能算君子?”

他亲口诘问盛承厉是否没学过君子之仪,却也是他一字一句冷声道:你如何能算君子?

宿怀璟说:“我这段时间总忍不住会想,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苦难究竟是因谁而起。”

“我原本以为是盛绪炎,可当我砍了他的四肢,将其做成人彘之后,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看似报了仇,实则依旧不满足,于是我在想,我是不是找错了对象。”

盛承厉心下一震,天牢里分明没有任何变化,可却无端多了些快要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之感。

他咽了咽口水,单手撑着地,就要支着身子坐起来,宿怀璟却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别动。”

清清浅浅的两个字,盛承厉霎时间就莫名停止了动作。

于是宿怀璟那点不耐烦又吞回了肚子里,他靠进椅背,身上显现出来的是一种会令人不自觉多看几眼的慵懒气质,像一只刚用完美食餍足的兽。

他从身侧取出一块檀木腰牌,这物件一开始到他手里的还是崭新干净的,可这些年经年累月的抚摸摩挲,腰牌棱角都变得圆滑,云纹也被盘出温润的光泽。

宿怀璟说:“后来我想,如果棠棠是下来救我的,那我经历的那些苦难应该是为了遇见他。”

盛承厉讽刺地哼笑了一声。

似是猜到他反应,宿怀璟道:“但他不是。”

于是那抹笑意便停滞在了脸上,宿怀璟慢声开口,没什么剧烈波动的情绪,只是平静地叙述一个事实:“他不是,他是来救你的,那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遭遇的那些过往,其实都是因你而起?”

盛承厉瞬间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死死地盯着宿怀璟。

然而对方只是从容不迫地反复把玩着腰牌,慢慢地说:“可如果我因你变得悲惨,你分明是施暴者,容棠为什么要来救你?”

盛承厉咬着牙不敢吭声,心头却一阵一阵地发冷,被挑断手筋的那只右手不受控制地抖动,显示着主人的惊慌与害怕。

宿怀璟望了一眼,收回视线,话题跳跃,随口聊天似的,问:“棠棠很喜欢看话本,你知道吗?”

盛承厉:“我……”

“你不一定知道。”宿怀璟打断他,似乎本来就没什么一定要得到肯定答案的意思:“你这么蠢,容棠帮你对付我想来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力,多半没有精力再去看话本,偶尔或许会听几场戏——”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神思有一瞬游移,半晌,低下头轻轻笑了,笑意比之前的每一个都温柔许多,轻声呢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相熟的啊……”

他原还好奇,柯鸿雪分明没有真的要帮盛承厉的心,这两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原来在这。

宿怀璟摇了摇头,插曲转瞬而过,他看向盛承厉,继续说道:“话本、戏剧、评弹、天桥底下说书人口中的志怪奇异,本质上都是旁人写的故事。构思在脑中,写到纸上,然后再传唱出来,主角或是一个人,或是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