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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139)+番外

容棠视线盯在这几列字上半天,宿怀璟顺口问:“怎么了?”

容棠犹疑了一瞬,将书页合上,问宿怀璟:“这本书你从哪拿到的?”

宿怀璟:“二殿下从京城带来的,原先一直收录在内阁藏书馆。”

容棠:“这是原版还是后人抄录的?”

宿怀璟稍显莫名,拿起书翻了翻,道:“原版,怎么了吗?”

容棠噤了声,宿怀璟诧异,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重新翻书,起先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可越往后他面色微沉,而到了最后一页瞧见那些字,愣了一下,眉梢缓缓蹙起。

容棠问:“庆正二年,沐大人身在何处?”

当初在折花会上,他们问过卢嘉熙,对方说沐景序是庆正五年才入的临渊学府,之前一直在乡下。

具体哪个乡下,卢嘉熙不知道,容棠也没问过。

但总不会是跟临渊学府相隔十万八千里的江南。

可这本调查记录,分明与沐景序卷宗上笔迹如出一辙。

容棠正想讲出自己的怀疑,宿怀璟却笑了一下,合上书本抬眸,状似不经意地道:“字迹相像而已,并不稀奇,棠棠总不会想拿着这本书去问沐大人是不是他写的吧?”

容棠一愣,不可思议地望向宿怀璟。

二人对视一瞬,容棠移开视线,轻轻叹了口气:“可惜。”

宿怀璟:“嗯?”

容棠:“我还想让沐大人教我书法的。”

宿怀璟微微一怔,旋即笑开:“我也可以教棠棠。”

容棠清浅地睨向他,宿怀璟转手便研起了墨,似乎真的打算教他书法一般,而那本书则被随手放到了一边,封面朝下。

容棠望了一眼,收回视线,系统在他脑海里滴了两声,道:【有古怪。】

“别管。”容棠回。

他听不懂沐景序跟宿怀璟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宿怀璟如今这幅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的行为又是因为什么,但他至少确信宿怀璟不会害他。

除非是不能让容棠知悉的事,否则他不会这般警惕。

容棠就当从来没见过那本书,也没怀疑过笔迹,宿怀璟要教他书法,他就装模作样地练了一页纸,托口说累就放了笔,安安心心地看了半本话本去吃饭。

吃过饭午睡,睡醒乘凉,晚上再跟宿怀璟一起去苏州城内看了看莲湖上飘着的花灯。

然后回府,路过柯鸿雪和沐景序的院子的时候,望着院中传出的光亮,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宿怀璟:“你那里是不是还有王府大夫配的膏药?”

宿怀璟:“有,棠棠要做什么?”

容棠:“早上我看见沐大人手腕上有几道伤痕,好像是被人抓的,你那里要是有多的话,让双寿送两瓶过去吧。”

宿怀璟眸色微沉,点了下头:“好。”

檐下天鹅灯笼里燃了蜡烛,微微地散着暖黄色光线,宿怀璟将容棠送到房门口,突然喊了他一声:“棠棠。”

容棠纳闷地回过头,转瞬身前微暗,唇瓣上传来一道微凉温软的触感。

亲吻一碰即散,容棠刚反应过来,宿怀璟已经往后退了两步,笑得像只猫:“晚安。”

容棠睁大眼睛站在原地,竟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宿怀璟却做出一副很讶异的模样问:“难道棠棠今晚身上还疼吗?要邀请我跟你一起睡觉吗?那你等等哦,我去洗个澡。”

容棠气结,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立马转身走进屋子里,嘭地一下摔上房门,过了两秒又唰一下打开,探出一颗脑袋,盯着宿怀璟,没好气地道:“晚安!”

门再一次哐地合上,声音比刚刚小了超级多。

宿怀璟愣了一瞬,笑着摇了摇头,被他可爱得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站在屋前抬头凝望了一会天鹅交颈的宫灯,才缓缓向自己屋内走去。

他先是拿出两罐治疗伤疤的药,临出门前犹豫了一下,又从屋子里拿了一样东西随身带着。

宿怀璟将药递给双寿,叮嘱道:“送去给沐少卿,就说宁宣王世子送给他的,药膏一日三次外敷,药丸内服,一日两次。”

双寿接了药,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而等四周没了人,宿怀璟脸上缀着的笑意终于一点点下落,迈步走向书房。

灯火幽深,宿怀璟坐在书桌后,慢慢翻起了那本庆正二年江南水患调查记录,不一会儿有人从窗户翻了进来,又递给他一张薄薄的信纸:“主子。”

“嗯。”宿怀璟低低地应了一声,开始比对笔迹。

行风没明白他意欲何为,等了片刻,问:“主子,有何异样?”

宿怀璟没答他的话,再度垂眸看了好久,放下纸张和书籍,往后一靠,手里不知攥着什么,缓慢摩挲了起来。

他轻声问:“当初我教碧心医术,问你想不想学,你拒绝了,是为什么?”

行风浑身一震,喉咙发紧,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哑声回道:“属下……资质愚钝,学不会精湛的医术。”

“呵。”宿怀璟低低地笑,凤眸微撩,浅淡地瞥了他一眼,却道:“撒谎。”

行风立马下跪:“属下绝不敢欺瞒主子!”

宿怀璟:“起来吧,我又没有怪你。”

行风犹豫地抬了抬头,却见宿怀璟视线随意垂落在桌面,没有一个定点,似是压根就不在乎的模样。

他迟疑片刻,站起了身。

宿怀璟淡声道:“是因为你亲眼看过我换骨,对吗?”

行风死死地咬住唇,没敢应声。

而宿怀璟也并不想要他的答案,他只是想到哪说到哪,随意极了也轻慢极了。

“母后曾说过,千人千脉,上好的医者十年前把过一个人的脉,十年后仍旧可以根据脉络认出对方。”宿怀璟说,“同样的,骨相也是一样。”

“易容是最低级的手段,要想完完全全隐姓埋名,让这世上任何一个人、哪怕最亲的亲人也认不出来自己,最好的办法是换骨。”

夜色深深,院外有风,青蛙在咕咕地唱着歌,屋内有指尖摩挲布料的声音,彼此仿佛应和的旋律。

宿怀璟说一会儿停一会儿,行风静静地听,只一双手快要被自己掐出血来,眼眶涨得生痛。

“血肉依附骨骼,筋脉也穿骨而过,皮相上做出的任何变动都不保险,唯有一根根敲断全身上下大半骨头,施以外力和药物,使其按既定的方向愈合,一点一点,改变骨相,再修整五官,从而达到让血肉、筋脉、音色、相貌全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目的。”

“之后再改变说话的方式、写字的笔迹、行走的仪态,便是亲生父母站在眼前,也认不出来。”

宿怀璟说着轻轻笑了出声,行风盯着地板,眼前突然模糊,恍惚间他好像回到自己刚到蜀地的时候,看见疼得满地打滚的小主子。

“换骨不可能一蹴而就,骨头也不可能一次性悉数掰断,短则三年,长则五年,稍有不慎就会当即死亡,若是不及时治疗也会留下终身疾病,不能见风、不能受冻、不能骑马、不能淋雨、不能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