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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体弱多病(129)+番外

但他才十七岁,竟然就能提前预见水灾之后的疫情,并做出预防,其才能实在令人惊艳。

他定了定心,望向卢嘉熙:“既然如此,你担心的是什么?”

小卢大人也拽了一根狗尾巴草,转着圈地在地上划,看起来比那群出不去的蚂蚁还要焦急不安:“赈灾款一直没下来。”

此时已经六月三十,距离雨停过去了十天,便是容棠跟宿怀璟提前囤的那些米,加上苏州府内的应急粮,也差不多要吃干净了。

更别提赈灾银子不仅仅是用来买粮,江南倒塌了那么多房屋,毁了一季的农作物,朝廷若不发银子下来,穷苦百姓怕是真的会饿死。

容棠一时没吭声,因为他清楚,这事必然会发生。

哪怕是前两世,江南巡抚吕俊贤瞒报灾情,直到七月初,虞京城外聚集了一些因水灾逃难的流民,江南受灾一事才被仁寿帝知道。

在那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派钦差前来赈灾,而是暗中下令武康伯,带领军队将城外的流民驱逐。

至于等朝堂之上关于水灾真真假假一事争吵之后,仁寿帝派大臣亲自巡视过江南灾情再回京禀报,赈灾银子从户部拨出来运上南下的车队之时,已经到了七月半。

更别提国库本就不充裕,拨下来的赈灾银压根不够,这个时候基本都是各地官府正在焦头烂额地找当地富商义捐。

但这一世没有吕俊贤瞒报一事,江南灾情早早就由二皇子亲信报了上去,按理说可信度应该相当大,容棠不知道为何至今仍杳无音信。

汤药煎够了火候,宿怀璟将其端了下来,又倒到碗里晾凉,转过头看了卢嘉熙一眼,又望向容棠:“棠棠也不知道为什么赈灾款一直没下来吗?”

容棠怔了一下,诚实摇头:“不知道。”

他最近可能是疼厉害了,脑子有点木,一时之间真的想不出来。

宿怀璟轻轻笑了一下,很是偏心地解答:“因为吕俊贤是张阁老的门生。”

卢嘉熙皱着脸,不能理解:“这跟吕巡抚有什么关系,殿下不是都把他关进大牢了吗?”

他这句话相当天真却又直击要害,容棠愣了一瞬,骤然反应过来,颇觉荒唐地看向宿怀璟,希望他否定自己的猜测。

宿怀璟却一看到他眼睛就笑:“看来棠棠猜到了。”

卢嘉熙一脸懵:“猜到什么了?”

“江南富庶。”容棠轻轻扔出这四个字。

江南富庶,吕俊贤坐在江南巡抚的位置上,每年捞的油水必然惊人。而他又是张阁老的门生,年年定当孝敬恩师大笔金银,换一个庇护。

赈灾银子从户部出,而六部又在内阁的管辖范围之内。

而今盛承鸣在水灾之前提前来了江南,雷厉风行不由分说地将吕俊贤关进了大牢,严格意义上来说,吕俊贤在此次水灾上是做不了任何行动的。

宿怀璟想要吕俊贤被革职,张阁老却想咬住江南这块肥肉。

千百万人的性命他不是不救,只是在平民百姓之前,他想先保下来自己这位门生。

若是这笔赈灾银子这么快到了江南,岂非证明大虞官员身在其位不谋其事,反倒要皇子莅临才能解决灾祸?

那无论吕俊贤此前有没有过贪污受贿或者别的罪名,都必然会从江南巡抚这个位置上滚下来。

张阁老要先保住他,再处理赈灾银。

至于如何保?太简单了,恰好在江南的正是他的亲外孙,只要盛承鸣不检举揭发,吕俊贤便一直是二皇子党的人。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对盛承鸣都百利而无一害。

获得了美名、取得了政绩、保住了大官、又为自己日后行事的经济来源做了保障。

端看盛承鸣会不会与他的亲外公达成共识。

容棠看向宿怀璟,心下有些寒意,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宿怀璟。

药晾得差不多了,宿怀璟端给他,不太在乎地轻声道:“棠棠不要管,让他自己想。”

他不可能什么事都替盛承鸣谋划,他又不是二皇子真正的谋士,保不保吕俊贤,这笔赈灾银子都必须在七月十五之前到达江南各州府。

至于盛承鸣现在的选择,只会影响他以后的下场罢了,宿怀璟并不关心。

容棠闷声喝着汤药,卢嘉熙在一边怔怔然想了半天,狗尾巴草掉到了地上,划破那一圈盐巴,有些迷茫地说:“可这不是张阁老想不想保的事吧,学兄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想保也保不住啊。”

容棠微愣,咽下药抬眸望向卢嘉熙,问:“谁来了?”

“柯学兄跟沐大人呀,”卢嘉熙说,“他们六月上旬就从京城出发了,路上遇到大雨,就近在徽州歇了脚,将那边的灾民安置之后便往杭州赶了,算算日子大概明天下午就能到了。”

地上转圈的蚂蚁终于找到了出口,纷纷扛起食物顺着豁口往外爬。

容棠低头望着那个豁口,陷入了一瞬间的迷茫。

蝴蝶效应没躲掉吗?

上辈子由沐景序查出来,又被柯鸿雪告诉了容棠,他打算拿来要挟吕俊贤的那个秘密,这辈子仍要由他们查?

吕俊贤,元兴八年进士及第,入翰林院做编撰,之所以一路高升至江南巡抚,是因为他曾替仁寿帝干了一件大事。

仁寿帝“起义”大旗上那颗人头,是吕俊贤亲手砍下来并挂上去的,作为他向新皇效忠的决心。

可讽刺的是,他其实是先三皇子不为人知的亲舅舅。

第63章

柯家祖宅在江南,柯学博也在江南发家,柯鸿雪幼时回京之后,头两年身子骨不行,并未长途跋涉,之后则是年年都会回江南祭祖并小住一段时间。

容棠自折花会昏迷醒过来以后,他们在鎏金楼相遇,柯鸿雪追上沐景序,缠着要学兄陪自己回江南祭祖,本就不抱多少希望,单纯习惯性地期待,然后顺口一说,但沐景序却真的答应了他。

沐少卿告了假从虞京陪他回了江南,一路南下,脸色愈发地沉,终于在途径徽州的时候,看着奔腾的江水与年久失修的堤坝黑了脸。

柯鸿雪问他怎么了,沐景序说:大灾将至。

而后祭完祖,二人火速赶回了京城。

那时刚入夏,雨水还未至,谁也不确定沐景序口中说的“大灾”是否会应验,直到大理寺少卿夜以继日地处理完一部分堆积的公文,一抬头恍然发现京中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走了许多人,无一例外目的地全都是江南,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推测大概率要成真。

沐景序不敢耽搁,立马跟大理寺卿领了差事,准备孤身一人前去江南。

却在出虞京城门的那个清晨,有骏马自身后长嘶,马蹄踏动尘土,新生的日光散落在官道两边的草叶尖上。

风流潇洒的公子哥穿一身雪白骑装,长发高高竖起,肩膀上背一只简朴的包裹,逼停大理寺的马车,笑意吟吟地就跳上了车厢:“学兄要去哪儿,不如带我一起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