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皓放下手中的丝绸，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剑身，就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师傅，请带我去！”夜闵上前一步，朝着韩阳皓重重跪下。
韩阳皓手腕一转，长剑反射的寒光也随之在墙壁上留下一道令人心悸的光影。他嗤笑一声：“你去？送死吗？”
夜闵听见他嘲讽的语气身体轻颤，他声音越发干涩：“可是，我等不下去了。师傅，我父亲他已经被抓了八年，我……我……”
韩阳皓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那也没办法，他如果已经成了傀儡，你去了也没用。他如果还活着，你去送死更是断绝了他获救的希望。”
夜闵双拳紧攥，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韩阳皓说的是对的。
他还没有臻至元婴期，跟随韩阳皓去根本是拖后腿，现在在这里无理取闹简直连他自己都嫌弃。
但是好像有什么声音在他耳边说——只有你去了，才找得到你父亲。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信。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想是在犯傻。
他知道这很有可能只是自己思念父亲生出的心魔。
但是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那种感觉太过强烈，几乎能逼的他发疯。如果韩阳皓没有选择潜入探查，他可能还能克制住这种自杀般的行为，但是现在他已经无法控制住自己了。
韩阳皓将剑插入剑鞘，道：“你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我会帮你留意一下你父亲的消息的。”
夜闵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漆黑的瞳孔中慢慢出现了火光，渐渐从瞳孔处变成了赤色水晶一般的颜色。他全身都在哆嗦，精灵一般俊美的脸因为内心的挣扎而显得有些扭曲，嘴唇开合了几次，最终用沙哑的嗓音哀求：“师傅，带我去！”
韩阳皓察觉到了不对，拧眉看向他的眼睛：“你有心魔？”
夜闵垂下眼不敢答话。
韩阳皓脸色沉了下来，英气的脸上暗含怒意：“说话！”
夜闵的身体又颤了一下，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很显然已经默认了。
心魔是修真者最大的敌人，无数的天骄都倒在了它的面前。它是一个修真者最大的执念，一旦无法压制，就能夺去人所有的理智。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修真者都会面临这种挑战，比如凌慕寒，他就从来没有心魔。
韩阳皓觉得有点荒谬，夜闵有心魔这显然不在世界意志原来的剧本之内。他不知道这是世界意志为了掰回局面而使用的手段还是夜闵自己的偏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
早该猜得到的，早该看出来的。
“我要变强救回父亲。”
“我不会退缩的。”
“带我去！”
……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强调，这一切其实早有预兆不是吗？
韩阳皓眼神凌厉地盯着他，久久不语。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杨铮！”
季文渊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老头子双眉倒竖，看上去很生气：“你今天怎么回事，老是修炼着修炼着就走神。你这样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帮上忙！”
季文渊连忙道歉，解释道：“可能是因为离战场太近了，我有点……心慌。”
老头被说服了，哼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他也有点心慌，这很正常。杨铮这小子年轻，沉不住气很正常。
季文渊见他信了，抿了抿唇，闭眼盘膝继续修炼。他其实不是心慌，这种等级的战斗他见多了，根本不可能让他有什么触动。他只是觉得，黑火组织基地那边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能给他带来威胁感的事。
他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但是他现在有点想不通，这个中级世界有什么能给他带来威胁感？
难道是韩阳皓那边出事了？
韩阳皓死死盯着夜闵，终于开口：“那你就去吧，你要是被抓住了，我可不会去救你。”
夜闵不敢置信地抬头，嗫嚅道：“谢谢……”
韩阳皓冷哼：“别谢，你的命是你自己的，非要找死我也没办法。”
夜闵感激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师傅也就是说说而已，要管的话当然有办法，而带他去那里，也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管。
季文渊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看黑火组织的方向。
老头子也睁开了眼，斥道：“杨铮小子，你到底还想不想修炼了？”
季文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抱歉，我可能是昨天没睡好，几天静不下心来。”
老头子捋了一把胡须：“算了，静不下心就去休息一会儿，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事。”
季文渊点头称是，起身回房。
他靠在床头闭上眼睛，似乎是在小憩，但事实上却清醒得很。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世界意志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似乎抽离了大半，而那种危险直觉越发强烈。
这个世界一定有什么问题。
他为了不让杨铮身上出现任何违背人设的破绽，一直压制着修炼速度，是以现在不过只有通脉中期，和夜闵那种天才中的天才比不了，但也已经是“灵体”的平均速度了。他这个身体已经33岁了，远超过人开始修炼的最好年纪，虽然因为是灵体拥有者天赋依旧超过普通修真者的水平，但多少也会受点影响。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他计算中应有的极限了，如果修炼再快一点很可能就会触动世界意志的警觉。
可是通脉中期的修为还是远远不够。
黑火组织和修真者管理局的战场是个巨大的血肉磨盘，没有金丹期以上的修为只有被绞成齑粉的下场。修真者管理局一开始没有重视，贸然招惹了天极尊者，现在已经是抽身不能，把命丢在战场上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如果决战真的是按照世界意志的剧本一样发生在十几年之后，他也许还能赶上这场战争。但是，他的直觉却在告诉他——来不及了。
第52章 你变成了谁？（11）
夜闵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了。
他们已经潜入了黑火组织的基地。夜闵本来以为他们是要找一个防御力比较低的地方偷偷趁守卫不注意溜进去, 可是谁想他师傅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居然直接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施展隐匿术，趁有新的傀儡守卫开门出来时领着他溜了进去。
不得不承认, 这的确是最简洁的方法。
走在廊道上, 两支十人元婴期傀儡巡逻小队就在五十米开外不停游荡，夜闵还能够清晰地听见它们身上粗制防护甲互相摩擦产生的细微“咯嚓”声, 让人有种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的心惊肉跳感。
但是在恐惧之余，一种期盼已久, 愿望即将达成的激动也在他心底慢慢滋生——他有预感, 他的父亲一定就在这里！
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了。他不知道自己漆黑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也许是因为激动和紧张，他的心脏跳得格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