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曾经在野外捕到过一只麻雀,一时兴起带回家圈养,好吃好喝地供着,但它还是倔强地死去了。麻雀这种鸟儿,不自由,毋宁死。他下意识就觉得林祯跟麻雀一样,放任她自由,她才能活得多姿多彩,若是将她关了起来,很快她也会像被关着的麻雀那样抑郁死去。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只觉得遗憾极了,替林祯感到遗憾。他觉得林祯只合适嫁给寻常人家,宁可没有那么大富大贵,但也要家庭和睦,家教宽松一些,嫁给天子家对她来说反而是下下选。
他十分关心林祯的未来,于是他就假装不经意地问太子:“林祯姑娘现在是住在宫里?”
果然就见太子警惕地转过头来盯着他,狐疑道:“杨兄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
杨暨见他这么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假装摇扇子,促狭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到太子殿下也快到娶妻的年纪了,而林祯姑娘又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还是皇后娘娘的远房侄女,就想着林祯姑娘会不会是你未来的太子妃罢了。”
沈翀见杨暨一副正经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在关心他的婚姻大事那样,这才放下心来。但是他也不敢跟杨暨保证说林祯就是他未来的太子妃,即使他心里已经把林祯当做太子妃来看待了,可既然父皇和母后都没有跟他透露过,他也就不敢对外乱说,以免污了林祯的清白。
所以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中颇为遗憾地应道:“祯儿妹妹虽然在孤母后宫里学教养,但是父皇和母后都不曾说过要将祯儿妹妹指配给孤,所以还不确定。”
听到太子这样说,杨暨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来,继而突然释然一笑,若无其事地摇了摇扇子道:“原来如此,在下听说林祯姑娘被送进宫了,还以为是给殿下准备的太子妃呢。”
说到这个,沈翀就有些苦恼。他何曾不想让祯儿妹妹成为他未来的妻子,也设想过父皇母后留祯儿妹妹在宫中的意图,可是父皇母后却从来没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仿佛并没有那个打算一样。而且上次母后还当着祯儿妹妹的面说要在选秀的时候给他选妃子,他担心母后说到做到,真的让别人来当他的太子妃。
他甚至有些怀疑,父皇和母后让祯儿妹妹进宫只是为了弥补他们之间没有女儿的缺憾,到时候祯儿妹妹真的成了他妹妹,那娶嫁就更加不可能了。
若是祯儿妹妹真的变成了公主,以后要被许配给他人做妻子,那他一定会气得呕血的。在他看来,世间没有一个男子能配得上祯儿妹妹。只有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将来的皇帝,才能配得上祯儿妹妹,他能给祯儿妹妹无上的尊荣富贵,和祯儿妹妹共享这大好江山,祯儿妹妹只配得到最好的。
也许他得找个机会跟父皇或者母后旁敲侧击一下他和祯儿妹妹的婚姻大事了。
就在他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时,上林苑外面突然一阵热闹,好像有很多人来了,原本在上林苑当值的侍卫和太监也都纷纷走了出去,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便打发身边的宫人出去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宫人就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因为跑得太急,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太子说道:“回殿下,是圣上的御驾亲临了!”
听到皇帝来了的消息,不仅是太子,其他人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日理万机的皇帝怎么突然有空想起来上林苑散心,以前也没听说过皇帝没事会往上林苑跑的事啊!
在场的几个青年才俊都有些傻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的,不知什么情况,甚至还有人小声问太子:“是您告诉陛下您今天来上林苑吗?”
沈翀木然地摇了摇头,他从来没跟父皇提起过他要来上林苑的事。他自从十二岁后,父皇就彻底把他交给了太傅管教,平日里极少过问他的私事,他平时出宫也不用特意跟父皇交代,所以这次他来上林苑,也是没跟父皇通报过的,父皇平日里那么忙,应该也不会知道他今天来上林苑了才是。
那就有可能只是凑巧?那也太巧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偏偏撞在了今日,沈翀不禁暗自叫苦。
本来只有他们这些年轻人,氛围还算轻松,他又是其中身份最尊贵的,最合适在林祯面前耍威风了。但是父皇来了,他作为儿子作为臣子,都不得不在父皇面前低一个头,说话做事都要按着分寸来,他的计划可以说是全泡汤了。
但不管他如何不情愿,皇帝都已经来了,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过去接驾。刚好林祯从马车里梳洗出来,见外面那么大阵势,便好奇地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好热闹的样子。”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属于皇帝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走进了上林苑,她也是没想到皇帝居然来了,脸上的表情也很震惊,还是康静紧张地拉着她下车去上前迎驾,她才反应过来。
沈定下朝后回寝殿换了身常服便过来了,他坐在龙辇上,远远就看到太子等人在前面跪了一地,都是在迎接他的。他目光在那人堆中扫过,轻易地就找到了林祯。
林祯今日果然穿着他让制衣局赶制出来的那套胡服,如他想象中的一样很合适她,衬得她越发小巧娇俏,于是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辇车缓缓行至众人面前,沈定还没下车,就见这些年轻人们叩头齐声道:“儿臣/微臣参见陛下。”
沈定不慌不忙地下了车,这才施施然道:“这不是在宫里,就不用多礼了,都起来吧。”
众人谢过恩后,这才从地上站起来,因着不知皇帝今日为何过来,所以都不敢出声,一个个地低着头看着地面等皇帝发话。
皇帝这才优哉游哉地说道:“朕在宫里无聊,听说你们今日在上林苑游玩,便过来看看,没打搅你们的雅致吧?”
沈翀心说当然打搅了,但是给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这样回答,于是他只好违心带头应道:“没有的事,父皇愿意屈尊过来与我们同乐,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荣幸。”
沈定看着他这个大儿子的头顶,不知道信没信他这话,过了半晌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看向远处的草地问道:“你们刚才都玩了什么?”
沈翀又回答道:“回禀父皇,儿臣们刚才在赛马。”
沈定闻言饶有兴致地问道:“哦,那是谁赢了?”
沈翀犹豫了一下,才如实回答道:“是祯儿妹妹赢得头筹。”
没想到父皇闻言并没有责怪他们一众儿郎居然比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反而爽朗地大笑起来,唤了一声人群中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过话的林祯:“祯儿,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