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是没想到林祯会这样直接地问出来,而不是旁敲侧击地套她的话,这让她心神一下子就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她才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干笑道:“皇后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假孕欺君可是杀头大罪,臣妾有几条命敢这样做?何况皇后殿下若是怀疑臣妾是假孕,那魏太医和太医署那边的记录怎么说,今日臣妻流产的这些血又是从何而来?皇后殿下您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臣妾是假孕?”
林祯也不急着拆穿她的谎言,反过来问她:“说到这个,本宫听说淑妃你自从有孕开始,陛下就多次让杨太医来帮你诊脉调养,但都被你拒绝了。杨太医乃宫中妇科圣手,你不让他来照顾你和肚子里的龙胎,却让一个名不见传的魏太医来负责,未免也太儿戏了些。还是说,你和魏太医之间有什么勾当是不能让人知道的?”
林依被她问得语塞了一下,心虚地支支吾吾半天,才狡辩道:“孝德皇后姑母还在世的时候,跟臣妾说过,她以前救过魏太医的命,对魏太医有恩,让臣妾以后在宫里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时,可以跟他商量。臣妾第一次怀孕,早就听说后宫里危机四伏,怕有人想伤害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为了保险起见,臣妾只能让信得过的魏太医来为臣妾诊脉调理,臣妾这样小心谨慎,也是为了皇嗣的安危着想,不算过分吧?”
林祯不置可否,只道:“你给杨太医一百个胆子,杨太医也不敢谋害你肚子里的龙胎。”
林依着急了,拔高了声音道:“臣妾怕!这可是臣妾盼了好久才有的龙胎,不能让它有任何差错!难道臣妾只信自己信得过的人也有错吗?臣妾又不能像皇后殿下您这样风光,有享不尽的圣宠,想怀孕自然容易,又怎么能体会得到臣妾的辛酸?”
见林依红了眼眶,仿佛演得像真的一样,林祯忍不住叹气。骗人不要紧,最怕就是把自己也给骗了。
她站了起来,背对着林依往前走了两步,这才叹息道:“其实本宫过来,本意并非是想拆穿你假孕这件事,而是想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让你知道真相后,不要再连累无辜的人了。”
林依闻言警惕起来,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你要跟我说什么真相?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见林祯已经认定她就是假孕,又说不会拆穿她,林依也懒得跟林祯装了,连敬称和谦称都不用了,直接你来我去的。
林祯也不介意她这样跟自己说话,见她想听,就接着说了下去。
“当初得知你想参加选秀进宫的时候,皇后姑母是极其反对的,哪怕最后荣阳侯老夫人亲自进宫说服了她,她对你也还是有几分不信任和忌惮。她曾对我、对陛下说过,你心思不纯,怕你祸乱宫闱。是以看在荣阳侯老夫人的份上让你进宫了,也不敢对你太放心。为了杜绝你的野心,皇后姑母找来了杨太医,以帮你调理身子为由,让你日日喝下避子的汤药,所以你其实……并没有怀孕的能力。
这件事陛下也知道,皇后姑母一开始就跟陛下坦白了。她本来也瞒着我,但被我无意中听到了她和杨太医的对话,才知道这件事,但那时候已经迟了,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这个真相,怕皇后姑母知道后责怪我节外生枝。
我本来打算一直瞒着你这个秘密的,为了补偿当年没有告诉你真相,我可以让你高枕无忧地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妃位置上,一直到你老死那天,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你在后宫作威作福,只要你安分守己,不做害人之事。
可是你今日所为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居然用一个子虚乌有的谎言来陷害赵充仪,还想以此要赵充仪的命。可见得皇后姑母当年所顾虑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如今作为皇后,断然不能让你做出这种害人的事情来。”
听了这个真相,林依只觉得晴天霹雳,很多以前没想通的事情突然间就想通了。她震惊不已,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那样,状似疯癫地嘶喊道:“怪不得!怪不得本宫一直怀不上孩子!原来是因为这样!孝德皇后她凭什么对本宫这样做!她有什么资格断定本宫不能母仪天下!”
这个打击对林依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想到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怀孕的可能,并且皇帝和林祯都知道,就她被瞒在鼓里,那她还假装怀孕争宠,在皇帝和林祯看来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皇帝和林祯忍了这么久没揭穿她,是不是就等着看她的笑话呢?而她居然还傻傻地找了个野男人,企图暗结珠胎蒙混过关,如今看来真像个被人耍得团团转的傻子!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依就感到一阵心堵,羞恼得几乎要呕血,目眦欲裂地瞪着林祯,咬牙切齿道:“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本宫这个真相!你是不是居心不良,也等着看本宫的笑话!”
林祯同情且抱歉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当年知道真相的时候,其实告诉你和不告诉你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也做不出什么改变和补救了。我想着与其告诉你这个残酷的真相,让你一辈子痛苦和怨恨皇后姑母,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安稳地在宫中度过余生,只要我还当一天的皇后,我就会护着你,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林依听到这话后冷冷地笑了起来,质问她道:“那你觉得我现在安稳吗?不受委屈吗?别一副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样子来跟我说话了,我看到就作呕!你这个虚伪的帮凶!”
林祯惋惜道:“你变成这样,我也很替你感到难过。但这一切悲剧并非是皇后姑母或者是我造成的,其中还有你的原因。
“如果你当初放下执念,不执着要进宫,不在皇后姑母面前暴露你的野心,皇后姑母也不会无缘无故让你不能怀孕。如果你进宫后不一心想着争宠向上爬,陷害别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好好地享受宫里的荣华富贵的话,你也不会知道这个让你痛苦的真相,你还是那个风光无限的淑妃。今日的一切,只能说是你自作自受。”
林依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得林祯说她半个字的不是了,她已经把自己从施害者的位置换到了受害者的位置,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正义的报复!
“哈!我自作自受?你凭什么这样轻描淡写地定论我?你又知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当然不知道。你是堂堂一品大将的嫡出千金,从小众星捧月,养尊处优,当然不知道我们这种庶女过的都是什么生活。说是小姐,其实就跟家生奴差不多,见了夫人和嫡出的小姐少爷还要行礼,每日战战兢兢地在主人家的眼皮底下讨生活,永远被嫡出的孩子压一头,看不到出头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