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祯粘了沈定好多天,这些天不管沈定去哪里她也要跟着去,除了上朝的时候。因为她喝了李太医开的药比较嗜睡,除了偶尔夜里会惊醒以外,其他时候都睡得很沉,早上也起得晚,往往他都快下朝了,清心殿的宫人才来汇报说皇后醒了。
每当这个时候,如果他没有事情要和大臣商议,他就会直接带着奏折回清心殿去,如果有大臣求见,他则会让人将林祯带去勤政殿,处理完大臣的事情后,就干脆留在那里陪林祯度过剩下的半天时间。
一开始林祯还愿意老老实实地在殿里陪着他,他看奏折林祯也会凑过来,也不知道现在的她还看不看得懂。沈定有时候想考考她,就笑着将奏折放到她面前给她讲解上面的内容。
放在以前林祯肯定听得很认真,但是现在的林祯对批奏折一点兴趣都没有,看了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就扭过头去,觉得无趣极了,转头就去找郑华,央求郑华带她出去玩。
郑华自然是惯着林祯的,但是又怕他真带林祯出去玩了,皇帝会不高兴,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去看皇帝的脸色,见皇帝没有什么表示,他才敢带着林祯出去走走。
林祯这段时间和郑华的关系突飞猛进,每次有求于郑华的时候,就会睁大她那双灵动明亮的眼睛看着郑华,一口一个“郑公公”地喊。
林祯是滇地人,虽然来京城已经有几年时间了,但口音还带着滇地的特点,特别是撒娇的时候,声调又软又粘,能甜到人心里去,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供她享用。
郑华亦是如此,每次听林祯拖着长长的语调喊他郑公公,就感觉自己都要飘起来了,看着林祯的时候也慈眉善目的,就像看自己的女儿一样,别说带她出去玩了,就算是要他的心和肺,他都能二话不说掏出来给她。
沈定手里还拿着镇国公府的拜帖,就见林祯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花,而郑华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喊道:“小祖宗,慢点走,别摔了。”
而林祯完全不理会他,小跑着走到龙案后面,来到沈定身边,把手里的花献宝似的给沈定看,得意道:“这是我去御花园摘哒!你看漂不漂酿?”
林祯现在说话就像小孩子似的,有时候说得很含糊,要联系上下文才能听出来她说的是什么字。
不过沈定已经习惯了,见她玩回来了,摸摸她的脑袋,顺便把沾在上面的叶子拿去,然后把她抱到腿上,看着她手中娇嫩的海棠花问道:“刚才出去摘花了,好不好玩?”
林祯显然是玩得很开心的,摇头晃脑地说好玩,她头上那两支珠花也随着她的动作乱晃起来。
林祯傻了之后,为了方便她行动,沈定就没让宫人给她穿戴皇后的服饰了,怎么轻便怎么来,生怕皇后那繁琐的服饰碍手碍脚,把她给整摔跤了。所以林祯这些日子都只穿着简单的襦裙,头发也像她刚入宫在孝德皇后身边学习时那样,只扎了两个小揪揪,用简单素雅的珠花装饰一下,看起来清丽活泼的,让沈定有种恍惚又回到最初的时光的错觉。
说起来林祯进宫也有三年之余了,模样倒是一点都没变,个子没长高,也没长胖,脸还是那么稚嫩,总是天真烂漫的样子,私下里没有一点皇后该有的架子和威严,好像时光特别厚爱她,舍不得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每当看到林祯这个样子,沈定就有些唏嘘,想到自己今年已经三十有六,而林祯正值碧玉年华。这让沈定想起一句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①。如果说他的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林祯就是那八.九。
林祯兀自玩了一会儿手里的海棠花,见沈定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眼神里包含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没来由得让她有些不自然。
她便转开视线,往龙案上看去,就看到摊开放在上面的拜帖,像是要转移皇帝在她身上的注意力那样,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呀?”
沈定这才转开眼,将林祯对镇国公府的拜帖感兴趣,便拿起来放到她面前说道:“这是你爹娘让人送来的,在上面写他们过几日要进宫来看望你,顺便带你最想见的外孙女一起。”
林祯似乎真的不记得这回事了,连带着跟爹娘都不亲了,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惊讶地说道:“外孙女?谁的外孙女,是谁啊?”
沈定见她果然忘了这事,有些想叹气,摸着她的头跟她解释道:“就是康静公主和你哥哥的女儿,朕的外孙女,也是你的外孙女。”
林祯听到这话,忍不住绕进了这段复杂的关系里,掐着手指头喃喃自语,似乎想理清其中的关系。
“哥哥,我,女儿,你,外孙女……”她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张小脸都要皱起来了。
沈定有些奇怪地问她:“怎么了?”
于是林祯仰起头来,跟他说了自己心中的困惑。
“我的哥哥生的女儿,怎么会是我的外孙女呀?我才这么年轻,怎么会当姥姥了呢?是不是你弄错了辈分?”
见林祯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沈定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跟现在的她解释其中的关系,只好说道:“康静公主是朕的女儿,她的生的女儿自然是朕的外孙女,你是朕的妻子,朕的外孙女就是你的外孙女。”
林祯恍然大悟,就在沈定以为她终于弄清楚了里面的关系时,就听林祯一脸无辜地问他:“可是康静公主是我哥哥的妻子,他生的女儿应该是我的侄女,你是我的夫君,那也应该是你的侄女呀!”
沈定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差点也被她带着走了,只是他一向强势惯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拍着林祯的头纠正他道:“可是你是朕的妻子,朕是你的丈夫,夫为妻纲,你应该跟着朕喊。”
林祯虽然脑子傻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完全傻,听了皇帝的话后,她居然也能马上举一反三,跟皇帝据理力争道:“那康静公主也是我哥哥的妻子,按照你的说法,她嫁给了我的哥哥,就应该听从我的哥哥,她的女儿也应该叫我姑姑才是。”
沈定简直都要被她的强词夺理给气笑了,指着她对郑华说道:“你说皇后这样是傻还是不傻?”
郑华哪里敢附和哦,他要是说皇后傻,那就是对皇后不敬,要是说皇后不傻,就是跟皇帝作对,两边都是错,他只好深深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沈定也没真的要他说个答案,见林祯嘟着嘴不服气地瞪着她,知道林祯要生气了,就连忙低声下气地哄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