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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骨(89)+番外

“说来不怕林公公笑话,我们乡里少有园子,唯一一间还是几十年前别的员外家的,我只在外间瞧过两眼。姑臧主府上也有这么大?”就木手里抄着谢无陵托他搬来的玉棋盘,往杏林走,一边说着 一边脚步未停。

“那倒没有,不过重阙里的园子倒是有比这里大的。”林子比画了比画,“就重阙里的后苑来说,得有三个这样的园子吧。但其实我觉得吧,园子大了不好,脚累。”

“林公公才走几步就累了?”就木回身好笑道。

“嗯,重阙里的公主皇子都是能闹腾的主,你跟在谢小先生身边自然不懂,谢小先生温润有礼,也少有托我们做事的时候,不像那些主儿。”林子不敢继续抱怨下去,言至于此,又叹了一气,“我先养精蓄锐去。”

“你去吧,莫忘了主子们的吩咐,才是正事。对了,可有要我带给姑臧主的东西?”就木目光故意瞟向了林子怀里的那似折子的玩意儿。

林子见他一问,更乐得。将东西递给了就木,悄悄偷懒去了。

就木接过折子,绕过浮光窗,入了杏林。

这杏林是这园子未修缮前,便在的。

园子在城东近郊处,背倚一小山,但人际罕至,自然难得清静。谢无陵当初置购了废园子便是看中了这清静地,却不想园子后面的荒林竟是杏子。

那时谢无陵便起了意,托了王家的暗点,帮忙走动了一番。将园子扩了一圈,拢了这片杏林来。

谢无陵见就木来了,指了林子深处的那方小屋,示意他暂且置于那处,道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便叫羡之牵往林边山溪去。

就木手下尽量稳当地将棋盘置于屋内那一方梨木桌上。因着这方玉盘,是谢无陵在邠州花了些价钱求来的。来了扶风之前,为了给这些文玩珍宝让位,也没带什么过厚的越冬衣物,连今日的拢身的厚裘都还是赵祚给他添的。

那时他主子眼下只有这些七七八八的,就木还当他主子是宝贝这棋盘,但就木以为的这本应该束之高阁的棋盘,今日便被他主子大手一挥,指着拿来用了。

他方将棋盘放下,赵祚便跟着进屋来。看模样像是赵祚要的这方棋盘,赵祚的手在棋盘上顿了顿,替谢无陵对就木道:“辛苦了。”

就木唯诺地点点头,他是第一次见王孙贵胄,心下难免紧张。他向赵祚递了那林子托他捎的折子,抬起的手不住地哆嗦。

“给我的?”赵祚瞥了一眼,心下以为是谢无陵给他的,从就木手中接了来,准备拆开来看。

“林子托、托我给姑臧主的。”

“嗯,你去吧。”赵祚闻言开折子的手微顿,将折子随手丢在棋盘边,便俯身从棋舀里取子,兀自摆了一盘棋。之后便未再落子了,只看着棋盘出神。

另一方谢无陵叫羡之牵了袖子往这山溪边来。

冬来溪上结了冰凌,挂了一串,羡之好奇,回头看了眼谢无陵,见谢无陵不阻拦,便放肆起来,凑身去瞧,又伸手掰了一只。

羡之脸上生了笑来,兴奋异常。羡之长到现在少有自在时候,如今在谢无陵身边,他尽可做想做的,如此,便更爱赖着谢无陵。

谢无陵只在他身后瞧着,叮嘱了句:“看着脚下,莫滑了。明日还要出去玩,今日莫太顽皮。”

“嗯!嗯!”

“他就光会嘴上答应,平之,可莫信他。”谢无陵回首正见宣城抓着一颗蜜饯往嘴里送。

“才不会!”羡之向来知礼,许是因为宣城隔三差五便在他师父面前诋毁他,他气不过来,辩驳一声。

“怎么不会,上次应了长乐不去我书房,后来不也去了?”宣城看向羡之,数落着。

羡之听来横了宣城一眼,委屈道:“要不是只有皇叔那儿有那本摹本,我才不去呢!”羡之微顿了顿又神气道,“我以后都不去了!我师父也有那摹本!还是前朝孤本,皇叔都未见过的那种。哼!”

这话之后,对上宣城惊愕的眼,倒惹得谢无陵苦笑连连。他是有些家当,不过都是那些年写艳词,做小画攒的。后来也染了些爱收本的癖好,那些攒来的钱大多用在了那些家当上。

他在邠州也用画换了些家当,后来归了扶风,只有将他邠州的家当都带来了,谢府里无处安放,便都放在了园子里毗邻伐檀小馆的一间廊屋里。

今日领着羡之转园子的时候,倒是去那廊屋也走了一遭,让他眼尖瞧见了那孤本,便说日后要借来一瞧。谢无陵自然点了头。却不想羡之就这么把他的底都掏了出来。

谢无陵无意显财,转了话头,笑来,戏谑声起。

“宣城怎么出来了?若是你受了寒,长乐一会儿还指不定怎么埋怨我呢。”

“先生不怕受寒?”

“怕,我畏寒。”谢无陵大方回应。

“师父畏寒?那羡之不玩了,我们进屋。”羡之说着拍手起身,便从溪边跳了回来。

“你玩吧,难得现在有心思。”谢无陵抬手接了他一把,又扬扬手,示意他尽兴。“我幼时被师父带回昭行,寺里有一棵老桃,挨着山溪的,春时桃盛,好看得紧。我有日拉着师父去那花树下,风一摇,花便落进水里,随水流了。那时就想,这最喜的东西,随水流了多可惜,要是能停在那水上就好了。后来我就把那些落了水的花都盛了来,敛在篮子里。可惜也没留住,不过些时日,那些花都腐了。”

这话倒惹的羡之几声笑来,谢无陵恍若未闻,继续道来。

“后来大了与师父吃茶时,他提起这事,也笑话我呢。我便问他为何当初不告诉我那花便是那样存着也会腐?他说‘难得天真’。那些心思,大了便不会有了,趁着幼时有兴致,便由着我多瞧瞧多看看多体会体会。”

谢无陵抬手摸了摸羡之发顶:“羡之统不过七岁年纪,总还是有份孩子心性的,该由着他就由着他吧。”

说着谢无陵拍了拍羡之的背,扬了扬下巴示意羡之继续去玩,这才收回了眸看向了宣城。

“你倒是温和,什么都由着他烂漫,日后性子野了,便是皇兄可能都训不住他。”宣城看着羡之的动作,提点道。

谢无陵也瞟了眼羡之,见他那顽皮的手取了一堆冰凌抱进怀里,抿了嘴角笑道:“不会,就瞧他现在烂漫了,一会儿就该知道疼了。”

“不过有点烂漫心思总是好的,我那师兄原先也是一板一眼的,后来遇着了妙法真人。她是扬州来的,爱些风流物什。她将那些花儿都印于笺中,又顺水流了。说这花笺顺水流,有缘人会拾笺赴约,循溪而上。”

宣城兀自构想了一番,突然眼里生了光,笑道:“原来长乐所说的,这风物啊招了情味,便会生出些不同,竟是如此。”

“正如此,花笺舍了一时,说不得能换来半生长情。说来也算得一段舍得缘。”

谢无陵讲完叹了一息,留时间给宣城琢磨,便抬头唤了一声羡之,笑说着,让他即刻捧着手上那一捧冰凌子去找他父亲讨一顿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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