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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者(18)

他们也曾在黄昏里亲吻,在榕树下打盹,同一频率地唱着一支歌。他们去看过大海,甚至做过很多这样那样,普通情侣都所没有过的浪漫的纪念。他们把每一份回忆,都努力变得深刻隽永,愿意永恒地镌刻在余下的生命之中,用时光来纪念。

这样的梁靖,怎么可能是陆雨口中所说的梁靖呢?

祝福闭上眼,他的心绪有些乱,他感到自己明明很想梳理推敲整个事情的经过,和可能的原因,心思却总被一次次打断,回到很久远的过去。

在他和梁靖,一无所有,一切只是作为序章开始的那些过去。

他记得梁靖的笑,梁靖的怒,梁靖吃醋的样子,闷骚的样子。一想到如今让他躺在这里的可能是梁靖,过去的那些,全都变得清晰而历历在目。甚至一些细枝末节的,他从未想起过的东西。

祝福这才知道,原来有一些东西从没有变得久远,连自己都以为是忘了,可其实只不过是没想起而已。

他眼眶烧得厉害,不自觉流出一滴眼泪,和流下的水滴汇合在一起,流到了耳根。

与此同时,陆雨疯狂地砸着祝福家的门。

祝福的手机接不通,家里的电话也没人接,两个人约好了见面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以祝福的性格,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也不可能不跟陆雨打一声招呼。

这太反常了。

唯一有可能的解释是,祝福也许真的出了事。

陆雨顾不上那么多,他只担心祝福的安危。

梁靖其实一直在家,只是他在做饭,还是炒菜,爆炒。所以电话铃,门铃,他什么都没听到。这会儿刚关了抽油烟机,就听见一阵阵可怖的砸门的声音,不禁皱起了眉。

陆雨见到梁靖后的第一句话就是:“祝福呢?”

“他不是和你去见面了?”梁靖眉毛皱得更紧了。

“没有!压根没有!电话也打不通!”

“你说什么?”梁靖放下手里的东西,立马开始试着给祝福打电话。

陆雨过去一把按掉了:“都说了打不通了!你有没有认识他的朋友,或者知道他经常去的地方?我们一起找。”

半个小时后,梁靖在车里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

他犹豫着,给楚思楠挂了个电话。

楚思楠没有接电话。

此时的楚思楠,他慢慢调节了房间里的灯光。冷漠地看着房间中躺着的祝福。

祝福被绑在这个地方已经四十分钟了,他现在非常焦躁。额上悬着的水滴还在速度频率不一地往下滴着。祝福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焦虑难受过,说不上为什么,每一滴水下来,他的烦躁和暴躁就更甚。现在他甚至开始挣扎,迫不及待地想从这里离开了。

楚思楠的出现,无疑缓解了祝福的焦虑,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梁靖人呢?”

楚思楠看着他,却并不说话,把从门外拖出来的一把椅子摆好,放在离床四五米远的地方,然后敲着二郎腿坐下,开始看书。

“说话啊!”祝福大喊了一声,他真是受够了。

现在几点,在哪里,他到底想干什么,目的是什么,祝福发现自己对现在的处境一无所知。人总恐惧的,其实不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是什么都不知道,对无知的恐惧,才是最折磨人的。

“你这是非法居留。”祝福开始恶狠狠地瞪着头顶上的东西,“我禁闭之后出去,是会告你的。楚医生,你的游戏玩到现在应该也结束了吧?”

楚思楠还是不说话。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不论祝福怎么说话,怎么激将他,用什么偏激的方式,楚思楠始终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不吭一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书,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祝福觉得自己仿佛在这里躺了一个世纪那久。

而眉心上悬挂的,不断滴下来的水,简直就像是毒药,能深入他的皮肤,穿透他的颅骨。更别说坐在一旁的楚思楠,简直就像是恶魔。

半个小时之后,楚思楠啪地一声合上了书,拎起椅子。

这一回他坐到了祝福身旁。

“二零零五年,八月十六号,你在你父亲的安排下去了美国。那一天你像往常任何一天走在街头,夜色很美……”

祝福猛地睁大眼睛,心跳像漏了一拍。

这是他曾经的心理治疗档案中,医生的病历日记。

“你和你的另一个同伴,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当时你十五岁,你喜欢一个女孩儿,叫严水琴,你想给她买一份礼物……”

“不,不要……”祝福瞪大双眼。

“可是你没想到,你遇到了一群黑人。对方只有三四个人,看上去年轻力壮,身材魁梧,他们说着你听不懂的英文,把你堵在路口。你害怕极了,想绕开他们逃走,你的同伴却还在洗手间,你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他们笑着围住你,把你按在墙角,脱掉了你的上衣,长裤,包括内裤,他们骂着脏话。你开始剧烈挣扎……”

躺在床上的祝福也开始剧烈挣扎,过去的回忆接踵而至。

“不!不要!停下来!我不要!”然而他的双手被牢牢地绑着,根本无法挣扎开。床因为他的挣扎发出了声音。

楚思楠却并没有停下,他平静地念着病历上的一切:“他们脱下你的内裤后,塞到了你嘴里,并且牢牢地固定住你的四肢,令你的身体完全赤裸地敞开在几个人面前。其中一个黑人蹲下来,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将你的阴茎握在手里。他抚摸着你的阴茎,然后含住了它……”

“不!停下!畜生!畜生!闭嘴啊!”祝福大声地哭了起来。

而楚思楠只是平静地念着,他的表情平和而冷漠。祝福一开始大声地辱骂并且挣扎,到了后来,变成了低声的求饶。他脑内突突地跳动,觉得所有的血一股脑都涌上了头。

“警察终于赶到。你虽并没有被侵犯,却浑身赤裸地躺在水泥地上,身上都是肮脏的痕迹。你看过男人的躯体,也已经被他们所利用……”

楚思楠念到这里,终于停住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一边,开始盯着祝福。

等到祝福的情绪差不多平静下来,他才重新开口:“从那之后,祝福因为备受打击,加上心理阴影,他分裂出了第二个人格。”

祝福大声地喘息,眼泪已经浸湿了他后脑的头发,他现在浑身都是汗,整个人仿佛是被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楚思楠笑了一下:“那么,你还记得那个叫盐严水琴的女孩儿怎么了吗?”

祝福几乎是顺着他的话就回到了过去,那段他几乎视为噩梦的过去。可是他想不到,他疯狂地想,脑子里却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想不起来那个女孩儿最后究竟怎么了。

楚思楠站起来,俯下身贴近祝福的耳边:“她死了。他被你用言语羞辱,还把她内心最深的秘密曝光,贴在学校的公告栏里。其实没想到吧,她也是喜欢你的,你们也许现在是一对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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