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正忙,请稍后再拨/湿身(70)
他跪在我的床边,伸手,把我揽入怀中,轻抚我的头发,说:“想哭就哭吧!”
我咬牙,说:“胡说八道些什么?”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毛巾,往脸上胡乱地抹着,伸手,推开了他,说:“我上卫生间,你不许进来!”几乎是凭着记忆跌跌撞撞地摸进了卫生间,我打开水龙头,把水哗哗地放进面盆,哗哗地,一碰一碰,往脸上浇……
头一次知道眼泪的温度竟然这样高,竟然无法用冷水浇灭。
我干脆俯下身子,把脸浸入面盆,让一片混沌的冰凉穿透皮肤……浸了许久,感觉鼻腔开始堵塞了,便直起身子;待直起来,发现眼泪依然流个不住,便又捧起水花,往脸上浇!一捧水浇上去,淋下来;又浇上去,又淋下来……
好不容易觉得胸口里郁结的东西疏散了,眼泪也终于渐渐止住了,我拧干毛巾,擦去了满头满脸的水痕,徐徐抬头,看着前方的镜子,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依旧站在身后,默默看着我。镜子上沾着无数的水花,印得他的人影和面容有些模糊,表情难以分辨。
我吸着气,说:“没事儿的,我没事儿了!要不,你还是送我回我堂姐家?”
他忽然重重一掌击在门框上,看着我,一字一句说:“应该离开的人是我。从头到尾,我一直在不停地欺骗你,伤害你,直到现在,也无法给你一个像样的承诺……你唯一应该做的事情,其实是,狠狠砍我两刀!”忽然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拉开房门,走出去,重重把房门关上。
“砰”地一声重响,震颤着冲上心房。
人和人之间千山万水的隔离,便如同这空间,走过去,其实也许,就是一扇看似不堪一击的房门,但偏偏,关上了,你就跨不过去,中间间隔着你即便乘坐火箭也无法逾越的百万光年的距离。
他适才的一掌拍得太重,门框上留着隐约的血迹。我抽出纸巾,走过去,徐徐地把血迹擦掉,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置纸箩;然后,走回客厅,将四处倾倒的空酒瓶,一只一只扶起来,装进一个空的纸箱;找来扫帚,扫掉墙角酒瓶的碎片;找来抹布,仔细擦拭桌子上,酒水食物残留的污渍。做完一切,方拎起几瓶酒,走回房间里。
我一向不容易喝醉,但喝到某一个程度时,却容易入睡。
我得好好睡一觉,忘掉所有失控的步骤和这一晚,所有失控的乱七八糟!
我们都是成年人,所以知道现实是现实,童话是童话。
这次回来,随意联络了一下,发现很多同学都已经结婚,其实仔细想想,我真的也已经不算小。
就从明天开始,把结婚列为一件人生的重要计划。趁着还没有人老珠黄,还能骗骗眼球,找个老实可靠爱我的男人,嫁过去,顺顺过一生吧!
天气预报说明天天晴,睁开眼睛时,一定会看到阳光。
从明天开始,把所有身边可见可知的未婚有前途男青年全部拉出来仔细衡量;从明天开始,无论是哪位男性朋友给我打电话,只要他单身且不令我讨厌,通通安排约会见面。
生活从来就不轻松,而从十二岁开始,我便已经知道,自己其实从来也不是那种童话故事里可以不愁衣食,只需要抬头幻想,便可以坐等王子降临的充满幸福的公主。
我没有提刀砍人的果决狠意和澎湃力量,甚至,提不起勇气恨他!
我无法压制内心蓬勃的欲望,也没有办法不顾一切地走到他的身旁,闭上眼睛,自欺欺人地伤害媛媛,肆意侵占这位姑娘本就单薄的幸福。
我没有立场和资格逼迫他人放弃自己的人生规划,放弃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荣耀财富、理想追求。我怕这样巨大到恐怖的牺牲,会让一个人顿失颜色;会让我不堪重负;会把我们两个人之间仅存的美好,全部撕裂剥离、粉碎压垮。
我没有办法克制内心的想念,也没有勇气永远守在原地,为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无法抓握的希望而将自己焚烧殆尽。
我只是一个寻常人,所以只懂得,无论多苦多难,都必须面对生活。
有些东西,忍无可忍,便只有从头再忍!
有些东西,忘无可忘,便唯独从头……再忘!
轻轻转身,忽然发现,压在脸庞下的,是一粒掉落的纽扣,上面是两个闪光的英文字母“LL”。
我伸手,轻轻把它握在掌中,轻轻贴上嘴唇。纽扣上仿佛还有着专属于他的独特味道。便让我在入睡之前,握着它,体悟一刻,然后明天睁开眼睛,便会把它,同所有记忆一起,留在这里,永远锁闭!
上帝保佑我,请让明天第一位给我打电话的男士,是一个单纯可爱的人,没有太多太复杂的人生追求,唯独爱生活爱家爱孩子……爱老婆!
……
第 46 章
大歪同学一定是曾经对上帝行贿,所以才会在我走出旧宅的一瞬间,给我打来了如此至关重要的一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怯怯却温柔:“你、可不可以、跟我、搭伴、一起到……北京去?”
抬头看着树荫下洒落的天光……
天哪,天哪,天哪!
不至于吧!我生病期间稀里糊涂把暗恋故事对着他“坦白从宽”的时候,竟然把每一个细节都描述得如此真切,连曾经给他打电话的语气都描述得如此分毫不差?!
差不多快有九年了吧,时光朔回逆转,居然当真让我如此真切地再一次从电话里听到这句话。
心中有种暖暖的气息徐徐流淌,我仔细回想了下,终于吸气,握着电话,用十分冷冰冰又十分不在意的语气,甩给他一句:“呃……我已经订好了机票,是晚上的!还有……你是谁?”
是这样吧?九年前,他答复我的,大致就是这样一句话没错吧?
他在电话那头哈哈笑,说:“不会吧!那时候,我真的有那么厉害那么酷?”笑完了,终于亲切地问我:“美女你在哪里呢?我已经到你大伯家吃了早饭,等半天了,不见你老人家芳踪,心中十分挂念啊!”
听到“挂念”两个字,胸中有种温热的潮湿之意涌动。每当我觉得自己掉进冰窟的时候,他总是能从一些小细节上让我呼吸到某种阳光的味道。
是的,阳光的味道!
虽然天气预报一向不准,今天却出奇地没有报错,的确是晴天,抬头,头顶的确是明媚的日光。
我站定,深深深深地呼吸带着阳光的空气,仰头,在心底里,一遍一遍,对自己说:“鲁西,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振奋,一定要挺胸抬头,一定一定要好好生活!”
不就是面对了一个早就想过千百遍的结果么?没什么大不了!有些东西虽然痛,但痛过了,面对了,客观上,也就达到了切肤换血的效果,未尝不是好事啊!
我吸口气,笑着,对着电话那头的先生说:“你还真是不客气啊,就这么自觉地跑到我大伯家混早饭!”想了想,忽然发现这件事儿的确不是十分妥当。昨晚大伯家里发生一起血案,虽说某人及时赶到,力挽狂澜,现场便安排人手处置了所有的问题,但想必此时此刻,堂姐的心情还十分恶劣,尚没有招待客人的心情和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