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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85)

雪见神立在门边,蹙着眉,一动不动。

朝铃叉腰,眯起眼,做出威慑的模样。

雪见神低垂下眼睫,只好服从。他嘭地一声变成了小奶猫,朝铃抱着他,钻进了橱柜。

外头时不时有邪怪怪异的咯咯声,晚风凄凉地流动,刮过屋瓦,哗啦啦一片响。朝铃抱着雪见神,缩在柜子里昏昏欲睡。夜晚温度低,这柜子漏风,朝铃有神力傍身,倒是不惧,只怕怀里的猫觉得冷。

“雪见,你冷吗?”朝铃问。

“不冷。”雪见神轻声说。

朝铃看他揣着爪爪,说:“明明就冷。”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雪见神身子僵硬,不敢乱动。黑暗里她看不见,他的耳朵红得能滴血。他开始思考,她到底是哪里来的人,为何这般不惧男女大防?还是因为他年纪太小,她根本不把他当男人?

此后几个夜晚,朝铃都采用同样的法子,宿在柜子里。每当朝铃找到一个舒服的橱柜,雪见神便自动变奶猫,跳进她的怀里。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朝铃已经抱着他进了柜子。他每次告诫自己,下一次不可再如此,定要向她言明,他可以睡在别处。可身体总是先脑子一步,他蓦然发现,他成了她驯养的家猫。

被套项圈,被摸身子,被抱抱,只有家猫会这样。

“雪见……”他听见她梦呓。

他孤身拜入天重原,受尽冷眼欺凌,从未有人待他如此。弱小的动物总是备受歧视,在凡间如此,天重原亦如是。为什么她要对他好呢,因为她喜欢这副可爱的皮囊么?他头一次觉得,当猫也没什么不好。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当猫喜欢一个人,就会舔舔她的手心。

他舔了她三下。

第六天,他们终于到了月都。朝铃发现一路走来,离月都越近,邪怪越少。现在到了月都城墙脚下,竟看不见邪怪了。城墙建得高可摩天,朝铃使劲儿仰着脖子,怎么也望不到头。

雪见神仰头嗅了嗅,道:“里面很危险。”

“怎么?”朝铃问。

雪见神解释:“没有镇守神的气息。”

心狩琉璃道:“燕陆国的镇守神是山兔姬,一般来说,镇守神都宿在国都皇宫,气息笼罩都城。月都乃是燕陆国都,如今竟感受不到半点儿她的气息,她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朝铃神色凝重,“我明白了。”

硬闯是不可能的,朝铃沿着城墙绕行,找到了通往城内的水道。

朝铃和雪见神一前一后,潜水游入了月都。

他们潜水而行,直接进了月都的地下沟渠。燕陆国人善工巧,通技艺,以前还造过天梯。他们在月都地底建设了复杂的地下沟渠,沟渠高而深,里面足以行驶一驾马车。沟渠的结构也十分复杂,蛛网一般覆盖了月都整个地下,犹如一座巨大的迷宫。这地沟的泄洪能力十分卓越,雪见神说,自有记载以来,月都从未闹过内涝。

“懂点儿小道,便藐视神明,”心狩琉璃哼道,“且看,没有神明的庇护,这国便成了这般死气沉沉之象。”

朝铃在地道墙壁上找到了地下沟渠的地图,燕陆国的工匠非常细致,做什么东西都会留下自己的姓名。朝铃在地图上看见设计这沟渠之人的名字——太子问玄。

“哇,”朝铃感叹,“原来是他们的太子建造的这地沟。”

“嘁。”心狩琉璃仍是满脸不屑。

“问玄……”朝铃摸了摸这名字,怎么和她爹一个名?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如今水位低,地下沟渠大半儿是空的。走地下比较安全,朝铃决定不到地面上了,按着地图的指示,沿着沟渠主道去了神帅庙。她带着雪见神从地井爬上地面,便见庙宇里的神像已经被推倒,心狩琉璃巨大的头颅就躺在地井旁边。

心狩琉璃:“……”

朝铃:“……”

“我忘了,”心狩琉璃道,“这帮不敬神的渣滓把本座的神像给毁了。”

雪见神蹙眉,“师父,您是来寻神像的?”

“是啊。”朝铃发愁,“不然你以为我来月都干吗?”

雪见神道:“调查真相。”

朝铃这才想起来,她和心狩琉璃商量的结果一直没同雪见神说。不行不行,论头脑,还是雪见神更胜心狩琉璃一筹,日后不能再听心狩琉璃的安排。

她到庙宇门口,扒着门缝儿悄咪咪往外看。这一看简直惊心动魄,外面躺满了邪怪。层层叠叠,犹如人海。个个伸着脖儿,搜寻着空气中的活人味儿。大约是许久未曾进食,所有邪怪都形容枯槁,一身皮包骨。

她蹑手蹑脚地摸回庙宇,打算原路返回。果然地上是走不得的,朝铃觉得自己机智,方才选了个安全的道路。她把地井的盖子打开,正准备下去,里头忽然伸出一只手,把她蒙头给拽了下去。雪见神蓦然一惊,化为猫崽猛地一跃,正好咬住朝铃的衣襟,随着朝铃一同下了地井。

朝铃头下脚上,晕头转向。路上后脑不知磕着了哪里,朝铃只觉得一阵剧痛蔓延整个大脑,一下就晕了过去。

第56章 花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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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铃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地窖里。周遭俱是阴森厚重的石壁,许多衣衫褴褛的男女围坐在一起,个个神色惊恐,有的还在低声哭泣。地窖前后两面墙壁均有铁闸门,不知哪扇门通往外面。小奶猫从她的衣襟里钻出来,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和朝铃一起四处张望。

心狩琉璃忍着气飘在一边,不断地嘀咕:“丢脸啊,丢脸啊!本座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本座堂堂天重原大神帅,竟能被一群凡人逮到此处,关在铁笼子里。本座定要想办法拿回肉身……”

她屏气发力,试了好几遭,朝铃依旧在她的肉身里好端端地待着。

她火冒三丈,正待怒骂朝铃,这丫头睁着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瞧着她。

“呜呜呜,大神帅,”朝铃在心里说,“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心狩琉璃:“……”

罢了,跟个什么都不懂的蠢丫头计较,岂不更丢她的脸?

朝铃没闲着,压低声音招呼旁边的犯人,问:“嘿,这位公子,咱们为何被关在此处啊?”

那蓬头垢面的公子哥儿愁眉苦脸,道:“你还不知道?镇守神山兔姬,剥削百姓,民怨沸腾。前段时日总有百姓失踪,太子查明真相,发现山兔姬炼尸为气,成了个食人血肉的恶神。太子出兵攻打神明,山兔姬恼羞成怒,把黑气放得到处都是,让大家都成了吃人的怪物,还派使者上天,说我们叛神。太子让大家藏进地下沟渠,关闭城门,把那些怪物都囚在了月都地面。可奈何……”

“奈何什么?”朝铃问。

“奈何太子终究是凡人啊,凡人怎能抵抗神明?”公子哥叹气道,“这不,前不久,咱们的地下堡垒被山兔姬发现了。太子为了保全我们这些人的性命,自愿领受刑罚,进了那暗无天日的囚室。”他的目光挪向地窖后方那铁门,泣不成声,“不知太子现下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