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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79)

陆远檀跃下藤蔓,右腿没支撑住,差点跪在地上。烟罗神一把扶住他,让他坐在一边休息,同时看到倒在地上的郁泽。

“抽去他的神力吧。”陆远檀道。

“……”烟罗神犹豫着,“要这样吗?不太好吧。”

陆远檀静静看她,“你们神明自愈力极强,前日他被雪见神砍伤,如今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他已沦为别人的傀儡,若不废去神力,他四肢伤口愈合之后,再行不轨,你该如何是好?”

烟罗神不肯,用树藤绑起郁泽。

“变成傀儡又不是他自愿的,我们不能这样。等雪见神回来好了,他是个老神明,见多识广,一定有法子。”烟罗神认真地说道。

她墨绿色的眼眸瞪得圆圆的,是一副非常严肃的模样。不知为何,陆远檀很想笑。他不自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瓜顶。

“神做主吧,一切听您的。”

“话说回来,你刚刚好俊啊!”烟罗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原来你身手这么好!”

“过奖了,神喜欢就好。”陆远檀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腿。

唉,耍帅太过,骨头又裂了。

真疼啊。

烟罗神摸了摸自己的肩头,血已经不流了,可疼痛好像埋进了骨头,肩膀一扯,她浑身都痉挛。疠气在侵蚀她的经脉,一点点扩散全身,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去抵挡。她好久好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了,应该不会有事吧?

她坐下来,靠在陆远檀身边,缓缓闭上眼,“美人,你愿意做我的郎君么?”

陆远檀叹了一口气,“我能拒绝么?”

“你要拒绝?”烟罗神很惊讶,可她有点儿没力气了,表达不出她惊讶的神情。

“罢了,”陆远檀低眉浅笑,“我试试吧。从前未曾娶过亲,唐突之处,还请神明见谅。”

烟罗神松了一口气,道:“好说好说……”

陆远檀听她声音渐小,气力不济,道:“您休息一会儿吧。”

“好吧……”烟罗神轻轻道,“美人……我好累啊,我短短地休息一下,一会儿猫神回来了叫我。”

***

朝铃气冲冲向雪见神走去,“雪见神,您怎么能奴役信仰您的小猫呢?”

雪见神捧着她湿淋淋的衣裳站起身,淡漠地回首。

“愚笨的铃铛。”他评价,“你仔细看,它是谁?”

“又说我笨,”朝铃问,“它不是小猫,难道是月见神?”

雪见神沉默不语。

“……”朝铃结巴了,“真、真是月见神?”

她正要上前仔细看,却见大木盆边上空空如也,那小黑猫已经不见了。朝铃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真是月见神?月见神怎么会帮他们洗衣服呢?

“他被吾所伤,神力衰弱,失了人形,不得不如此。”雪见神淡淡解释。

朝铃心中忽然对雪见神升起由衷的景仰,想不到雪见神不仅能暴打月见神,还能逼迫月见神洗衣服。干得好,干得妙啊!朝铃恨她没有早来片刻,那样她就能多观赏月见猫洗衣服的样子,把这幅美妙的画面永远存在脑海里。

雪见神把洗好的衣裳放进木盆,刚刚把它端起来,忽然神色一凛。

“怎么了?”朝铃问。

“是疠气,走!”

雪见神把木盆塞进朝铃怀里,揽住她的腰,乘风雪而起,直奔小院,待到时战斗已经结束,郁泽躺在地上,满地鲜血。陆远檀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雪见神微微凝眉,往郁泽眉心注入神力。

“如何?”陆远檀问。

“的确,”雪见神点头道,“是傀儡咒术。”

“难怪郁泽不知道疠木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原来他是被控制了。”朝铃担忧地问,“这咒术能解么?”

雪见神道:“没有必要了。”

朝铃问:“什么意思?”

陆远檀轻轻推了推肩上的烟罗神,“神,醒醒,雪见神回来了。”

烟罗神闭着眼,没有回应。

陆远檀一愣,打开她肩头的碎布一看,她的伤口非但没有自动愈合,反而越加深黑,黑色的经络往她的锁骨扩散。朝铃也呆住了,不住喊烟罗神,她一声不吭,那安静的眉眼恍如木雕冰刻,朝铃仿佛又看见了许久之前第一次在神殿里见到的那个沉睡不醒的女神。

她怔怔然回头,望向雪见神,“她怎么了?”

“疠气涌入奇经八脉,”雪见神缓缓道,“神堕的边缘。”

“怎么会?”朝铃不相信,“她只受了一次刀伤!”

“疠木枝有多少根,在隐岐川种了多少日?朝问玄早有预谋,隐岐川周围的疠木枝累日侵蚀,再加上郁泽今日这一刀,烟罗神避无可避。”雪见神淡淡道,“铃铛,命运无可更改,烟罗神的劫难命中注定。”

朝铃渐渐明白了,疠木枝像温水煮青蛙似的侵蚀着她,今天郁泽的偷袭是最后一根稻草,她足智多谋的父亲监视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灵光琥珀。烟罗神神堕,后续的事情可想而知,隐岐川必定成为第二个雪见城。只是朝铃万万想不到,她开启灵光琥珀本是为了拯救烟罗神,却在一无所知之时成全了她父亲。

“雪见神……我……”她泪如雨下。

雪见神轻轻摇头,“不是你的错,命中之劫,早已注定。”

陆远檀的脸色比她更加苍白,电光火石之间,他脑海之中闪过了些什么,似有一些属于又不属于他的记忆画面雪花片般一闪而逝。他心里蓦然涌出潮水一般的悲痛,这悲痛似乎已经积攒了许多许多年,直到这一刻才喷涌而出。

“雪见神……”陆远檀轻声问,“你早已预料到今日?”

雪见神不语,陆远檀又望向朝铃。

朝铃忍着泪,道:“我们其实是从很多年后来的,如果我不插手,你与烟罗神相爱,阴差阳错之下,烟罗神受伤沉眠,而你身患绝症,你们注定阴阳两隔。我以为我可以改变烟罗神沉睡的命运,改变你们的命运。”

谁曾想她没能做到,反倒让烟罗神陷入神堕的危机。

“我,”朝铃猛地站起来,道,“要不我再回到过去一次?”

“你再来无数次,亦是徒劳。”雪见神道。

烟罗神无意识地皱眉,黑色的经络虫子一般爬上她白皙的脖颈,她满额虚汗。隐岐川上空风云变幻,不详的黑云笼罩上空,许多树木竟提前开始枯萎。

“她要神堕了。”陆远檀喃喃道。

“不行,”朝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烟罗神一旦神堕,我父亲必定引来疠气席卷隐岐川。”

“姑娘,”陆远檀抬眸,问,“在你原来那个结局,烟罗神可曾神堕?”

“换了一次代,并不曾神堕。”朝铃道。

“那么,”陆远檀微笑,“回到你原本那个时间吧。”

“可……可是……”朝铃说,“你会死的。在我原本那个时间,你为了拯救长眠的烟罗神,跋涉四野,沾染了疠气,身患绝症。我遇见你时,你已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