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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63)

朝铃一边搜寻她在哪儿,一边嘀咕:“我全家就我一人。”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本座就杀了那猫崽。”

朝铃:“……”

沿着天阶走了许久,朝铃忍不住询问:“大神帅,你在哪儿啊?”

“本座无处不在。”

朝铃翻了个白眼,她就不该问她。

朝铃老老实实走路去绵竹谷,跨过了五座漫长的天梯,天色已经昏黑,她才进了谷口。里头长满了翠竹,一个山洞就在小径尽头。

“就是这里吗?”朝铃问。

“可能吧。”心狩琉璃嫌弃地说,“他怎么住这么破?”

朝铃:“……”

这不应该问你么?他是你徒弟!

山洞没亮灯,朝铃小心翼翼凑到洞口探看了一下。里头没人,雪见神不知道去哪儿了。朝铃很疑惑,自己偷偷进了洞,想把她从狮心殿里拿的金疮药放在这儿。

少年雪见神的家称得上家徒四壁,什么也没有,靠墙一张没挂蚊帐的架子床,被子叠得一丝不苟。边上立着一张瘸腿的八仙桌,桌脚用砖块垫了脚,桌上叠着几本经书。另一边放了衣桁、脸盆架,其余便没什么了。朝铃翻了翻他经书的封皮,都是讲修行法门的。

这竟是神明的家,比凡人还不如。朝铃很心酸,把金疮药搁在他桌上。

“不行!”心狩琉璃又出声了,“这是本座御用的伤药,你放在这儿,一看便知是本座放的。本座怎么可能给一只猫崽送药!”

“那怎么办?”朝铃气道。

“你随便摘几根止血草给他。”

话音刚落,朝铃听见外头传来迟缓的脚步声,刚刚顾着和心狩琉璃争论,没注意,现在已经到了洞口。朝铃忙收起金疮药,俯身爬进床底。

雪见神提着井水进了山洞,把水舀进脸盆。他脱下衣裳,露出伤痕遍布的脊背,用巾帕沾水,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那些伤痕触目惊心,他却习惯了一般,面无表情,只微微颤抖的脊峰略略透露出他强忍的痛苦。

朝铃躺在床底看着,很是心疼,终于鼓起胆子在心里骂心狩琉璃。

“大神帅,您不是人!”

“废话,本座本来就不是人。”

朝铃在心里流泪,“他伤得好重。”

“又不是你伤,你哭什么?”

“你怎么忍心打猫猫?你铁石心肠!”

心狩琉璃不耐烦地说:“他这些伤不是本座打的。”

“那是谁?”

“本座的弟子俱是豺狼虎豹,他这么弱,连耳朵和尾巴都藏不起来,被谁打都不稀奇吧。”

雪见神擦完了,穿上干净的衣裳,正打算再挑灯读读书。视线落在经书上,他的眼神忽然凝住了。书被人动过了,他不会看错,与他离开山洞时相比,书的位置向左侧略略挪动了一寸。他披衣出门,果然在小径上发现了脚印。只有进来的,没有出去的,那人还在洞中没走。

雪见神微微拧眉,什么也没说,蹒跚地返回山洞,熄灯上床。

第40章 知夕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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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一下子陷入阴沉沉的黑暗,朝铃听见头顶吱吱嘎嘎响,是雪见神上床安歇了。小窗外风声萧瑟,摇着谷中的翠竹,波浪般的绿影滚过床榻。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人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绵长,也不再翻身腾挪,应是睡熟了。

朝铃开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衣裳摩擦地面,发出悉悉窣窣的声响,弄得她心惊胆战。

明明知道雪见神听不见她俩的对话,心狩琉璃仍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叮嘱道:“慢点慢点,你要是被发现,本座就手撕了你。”

“别吵!”

“可恶,”心狩琉璃抓狂道,“本座真是被你的愚蠢传染了,怎么能答应你来探望这只猫崽!”

“你别看我了,你越是盯着我我越着急!”朝铃在心里大吼。

“你以为本座想盯着你么?多看一眼你的蠢样,本座要折寿一千年!”

她彻底噤了声,蒸发了一般,也不知去了哪儿。

朝铃爬出了床底,壮着胆子抬头看了床上一眼,棉被隆起一个小包,雪见神侧身躺在里头,睡得很熟,动静全无。朝铃略略安了心,继续往外爬。她没看见,她的身后雪见神睁开了眼,一双幽蓝的猫瞳在黑暗里发着光,像两簇冷荧荧的鬼火。他的匕首缓缓从被褥里伸出,伸到一半忽然顿住。他发现这个潜入他寝居的家伙背影好生熟悉,似乎是师父。

他一下子拧了眉,师父怎么会来他这儿?

原本威严庄重的师父此刻正撅着屁股,手脚并用,虫子一般伏在地上向洞口爬行,一身锦绣衣裳沾满了脏兮兮的灰尘。雪见神沉默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匕首。虽然不知道师父夤夜造访的用意是何,但……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吧。

短短几尺的距离,朝铃却好像走不到尽头似的。冷风穿过洞口的布帘子,吹得她心尖儿发颤。她手脚冻得有些麻了,尤其视野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经过三脚盆架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伶仃的架子腿儿,盆架一下子悠悠晃动了起来,顶上的黄铜盆哐当砸在她头顶。寂静的山洞里,这一声恍若惊雷,朝铃一把接住脑袋上的盆,僵在了当场。

朝铃:“……”

雪见神:“……”

这声响也不算大,他应该可以听不见吧……

朝铃顶着铜盆颤巍巍地回头,只见床榻那儿毫无动静,雪见神睡得不省人事。她抚了抚胸口,幸亏猫睡得熟,要不然就露馅了。她轻轻放下铜盆,继续向前膝行。即将到达洞口,她却听见有什么东西吱吱作响,手指尖还碰上了个毛茸茸的东西。她一低头,对上了一双赤荧荧的火眼。

朝铃霎时间反应过来她刚刚摸到了什么——是老鼠!

她整个人被冰雪冻住了似的,一点儿也动弹不得。那老鼠蹲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吱吱乱叫。朝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小时候一只老鼠窜进家里来,她能待在床上一天不下床。她在心里疯狂呼叫心狩琉璃,那家伙失联了似的,一点儿声儿也没有。

雪见神等了许久,也没听见师父再挪动半分。他忍不住睁开眼,便见师父与那老鼠对峙着。他常听别人说他的师父神通广大,深不可测,而今一看,师父似乎的确不可度量。他实在猜不出师父为何要像小贼一样潜入他的寝居,那老鼠又有什么奇怪之处?

朝铃深吸了一口气,一寸寸挪动身体,往洞口那儿靠去。老鼠睁着两粒阴森森的火眼,仿佛哪里钻出来的恶煞,有种磨牙吮血的阴狠味道。幸好它全程没有动弹,朝铃安全离开山洞。

朝铃刚走,雪见神弹出一枚纽扣,啪地打入老鼠的脑袋。老鼠当场暴毙,吱吱声戛然而止。他赤足下了床,蹲下身端详地上的老鼠。老鼠的脑袋被他的纽扣打烂了半边,流出一滩粘腻的黑血。它的血很不寻常,竟散着股森然的黑气。雪见神眼神微沉,神色变得凝重。方才师父想必是发现了这老鼠浑身黑气,才驻足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