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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60)

陆远檀抱着她,浑身冰冷。

她化成了绿色的萤火,消失在他的怀中。定身法术随着她的消逝失效,侍卫们大喊着冲上来,把他压在地上。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地板,眼见整座神树殿迅速枯萎,穹顶的枝叶纷纷凋落,枯蝶一般落在他的眼前。他的心也随之枯干,化为一抔没有温度的死灰。

侍卫按着他,却不动作。殿中一片死寂,他的眼前是一地枯叶。

“杀了我。”他竭力挣扎着,“我杀了神,你们为什么不杀我?”

“住口!”隐岐川主君斥道,“凭你一介凡人,也妄想弑神?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吧,你杀不了神的。”

侍卫拽住他的头发,让他抬起了头。他看见绿盈盈的萤火在王座上重新聚集,神树殿枯死的藤蔓重新发芽,开花。他摒住了呼吸,心中升起一线希望。是了,神明没有那么容易死。他记得黑貘神曾经说过,神明可以换代,他们能够在死去的骨骸里获得新生。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王座,等待她的归来。

萤火汇集在一处,王座上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形。她洁白的肌肤在烛火中生成,无数树枝自动伸过来,绿叶织成她的罗裙,藤蔓结就她的冠冕。亘古的寂静中,她睁开了墨绿色的眼眸。她望向陆远檀,眼神不再温暖,不再灵动。她神情无悲无喜,冷酷如冬日的枯木。

四目相对的刹那间,陆远檀明白了,他的烟罗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胸中碎裂,散落成灰。

“神,此人犯下弑神大罪,该如何处置?”隐岐川主君躬身请示。

“凡人,”王座上的女神睥睨脚下,“我本该杀你。念你并非有心弑神,放你生路。”

隐岐川主君恭敬地说道:“我神慈悲!”

女神冷然道:“放逐他,驱赶他,他永生永世不能再入隐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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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爱情之后就变酷了!

第38章 梦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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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陆远檀的笑容里带着苦涩,“烟罗神神力衰减,不得不陷入长眠。我奔走四方,造访神祇,希望找到挽回一切的办法。天不遂人愿,我至今未能找到灵光琥珀的下落。疠气一年比一年重,纵有朱邪刀相护,有时与邪怪对战,难免吸入些许。久而久之,积累成疾,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陆远檀还没说完,朝铃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泪水似乎要淌成汩汩的小溪,她这辈子都没流过这么多眼泪。她哽咽着问:“你寻找灵光琥珀,是不是为了倒转时光,改变当初的刺杀?”

“不仅如此,”陆远檀轻声道,“我还想阻止我们的相遇。”

朝铃一愣,“为什么?”

“二丫姑娘,你可曾想过,烟罗堂堂神明,为何会被我所杀?”

朝铃细细一想,吃了一惊,“难道……”

“因为朱邪刀刺破金帐之时,她看见了我的脸。”陆远檀攥着拳,微微颤抖,“我攻入金帐之时,四周藤蔓也朝我刺来。她分明已然出招,欲将我击毙于殿上。但她认出了我,生生收了力,才会被朱邪刀刺中胸膛。”

朝铃想说什么安慰他,可所有的话儿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神之为神,不仅因为他们神通广大,也因为他们不通情爱。”陆远檀轻声道,“有了情爱,便有软肋。有了软肋,便不再是神。”

“可是……”朝铃迟疑着说,“烟罗神是救你出火坑的人,若没有她,你可能会很惨。”

陆远檀神色淡淡,“左右是活不久的人,何必牵累烟罗神为我平白遭遇劫难?我受那些苦换她平安,好过现在无用地病死。罢了,”他闭上眼,“灵光琥珀下落不明,说再多又有何用?”

此刻再多的安慰也显得苍白,朝铃不再多说什么,举起酒壶道:“陆兄,我敬你。”

“多谢二丫姑娘不嫌在下絮叨,死去万事成空,隐岐川之事我已无能为力,还请二丫姑娘费心。”陆远檀也举起酒壶,“姑娘满饮!”

二人隔着树笼把杯同饮,一壶女儿红,朝铃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喝了一半。一旁的雪见神直皱眉头,但看她边喝边哭,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一壶酒还没喝完,这丫头已经喝蒙了,摇头晃脑,双颊酡红,搽了层厚厚的胭脂似的。她端起酒壶,还想往嘴里倒,雪见神握住她的腕子,拿走了酒壶。

“你干嘛!”朝铃气道。

“你不能再喝了。”他淡淡地说。

“今儿难过,我……我多喝几口怎么了?”朝铃晕晕乎乎,话儿都说不明白了。

“要喝,回去再喝。”

雪见神把朝铃背起来,没有同陆远檀打招呼,直接离开。陆远檀并不计较,静静目送他们。他们走了,他独自对着天上一轮弯月,饮这一壶冷酒。他摇头苦笑,想不到,又有一个神堕成了人。

雪见神并不全然信任隐岐川的神明和神使,他如今是恶兆神,还是隐匿踪迹比较妥当。他背着朝铃往林外去,打算寻一处背风的山洞落脚。他用了惑心术,即便银发蓝眸走在人群中,也无人辨出他神明的身份。

朝铃趴在他的背上,他长得高大,后背也坚实,趴得很舒服。喝了太多酒,脑子里好像装满了酒水,晃一晃似乎能听见哐当哐当的水声。朝铃靠了一会儿,晕晕乎乎地直起身,拨弄他的银发。月光洒落他的发顶,他的银发好像在熠熠发光。

“在哪里呀?”她嘟囔着,“在哪里?”

她不停地拉拽他的头发,他忍着把她丢下去的冲动,低声道:“莫要胡闹。”

她找了半天,不满地皱眉,“耳朵呢?猫耳朵呢?去哪里了?”

他蹙眉,“朝铃,不许放肆。”

朝铃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头顶,可怜兮兮地说:“我想要猫耳朵……”

他不想再搭理她,沉默地穿过人群,继续前行。隐岐川人很多,夜市也颇为热闹。树上挂了一溜黄灯笼,照得四处亮如白昼。寻常的百姓不知道树宫里的变故,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们在树下摆起小摊,热热闹闹地叫卖。

他背上也热闹的很,朝铃酒气上头,醉意更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摸不着猫耳朵,她就耍坏心眼,咬他的肩膀,戳他的腰窝。他仿佛是座石雕,对朝铃的小把戏视如云烟,依旧稳步在灯笼下走。

朝铃气极,冲他的耳朵吹气。

“把你吹走!”她使劲儿吹,“吹走!”

咻咻的热气吹在耳畔,羽毛似的挠他的耳朵,也挠他的心尖。他终于忍无可忍,道:“再胡闹,丢掉你。”

朝铃扁了嘴,泪汪汪地说:“你丢啊,你丢啊!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丢掉我。我被你弟弟掳走了,你不管我,来得那么迟!你还玩失踪,自己一个人离开雪见城,丢下我不管。”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直往下掉。他被她闹得心烦,尤其她的眼泪,滴在他肩膀上,好像一簇簇火苗,要把他的肩头烫出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