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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猫神和喇叭花(24)

月见神掸了掸衣袖,悠然笑道:“兄长,你明知道蒙翳渊海的疠气你荡除不尽,又何必白费力气?下来同我喝杯酒吧,我最近爱上了一个凡人少女。她叫……啊,忘记问她的名字了。罢了,不重要。兄长,不如你来为我们证婚吧?”

雪见神神色冷漠,“无聊。”

月见神笑容不改,“那么,慢走不送。”

“踏出渊海但凡一步,吾必杀你。”雪见神收回天御刀,大雪顷刻间停止,“班师。”

第16章 犹自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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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见神复苏一事震惊四海。月见神和雪见神不同,雪见神清冷正义,而月见神邪僻凶恶。数百年前月见神还在的时候,数家神明被他挑拨欺诳,挥刀相向。他暗中导引疠气,致使疬疫横流四野,生灵涂炭。雪见神从不说谎,而他满嘴都是谎言;雪见神救人,而他杀生。

后来,雪见神大义灭亲,同他战了整整三个月才杀了他。那次战役之后,雪见神封山闭关,颐养整整百年之久才恢复大战之中耗损的功体。现如今月见神卷土重来,四海神明惶惶自危。

雪见神班师凯旋,刚到达神祠,便见山门聚集了许多神明。其中还有狐神,他的九根大尾巴在人堆很是显眼。大约都是来询问月见之事的,雪见神立在云端,微微蹙眉。

一直跟随在他身后的馒头眺望下方,小心翼翼询问:“神……”

“隐身。”他道。

他们隐去身形,越过山门,同那些登门拜访的神明擦身而过,风絮一般飘向厨房。各间屋子都找遍了,却不见朝铃的身影。那丫头聒噪好动,素来是尚未看见人,便听见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现在怎么不见人影?雪见神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到了后山,猪圈里的猪互相拱着,吭哧吭哧吃着肥料。他的目光落向猪圈角落狼神躺过的草堆,那里空空如也,并未多出什么奇怪的野男人。他转身,又去小溪边寻。溪水哗啦啦作响,白浪泛着卷儿,依旧空无人迹。忽然间,溪水中间流泄出一抹微弱的疠气,漆黑如墨,凶恶非常。

馒头叫道:“是疠气!月见神来过了!”

雪见神敛眉,溯溪而上,到了冷水泉。

阿饼正伏在泉边啜泣,见了雪见神来,慌忙迎上来道:“神,不好了!小铃铛不见了,您让我看守的月见遗骨也不见了。呜呜呜,您罚我吧,都怪我没用。丢了遗骨,还丢了铃铛。”

雪见神朝水面伸出手,黄金猫神吊坠从泉水中被吸出,落入他的掌心。与此同时,水面浮出张疏泡烂的尸身。

“水中没有她的气息,月见把她带走了。”雪见神道。

馒头脸色苍白:“小铃铛是个凡人,落入夜食原那等疠气深重之地,会异变成邪怪的。诸神尚且畏惧疠气,无法深入夜食原,何况她一个凡人?”说着,他也掉泪,“要是铃铛变成邪怪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杀了她吗?”

阿饼叫道:“我不要杀铃铛!”

馒头和阿饼一同嚎啕大哭。

“住口。”雪见神厉声道。

二猫的哭声戛然而止。

“尔等留守雪见城,吾去寻她。”

雪见神正要离开,张老爷跌跌撞撞地冲上来,跪在神的脚边,哭道:“神,可算找到您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不知为何,这几日城中许多人染上了疫病,一个传染十个,十个传染一百,族里死了大半,病了大半,我儿子也失踪了啊!神,您快看看是不是疠气进了雪见城,快帮帮我们吧。您再不出手,雪见城的人就要死光了。”

馒头望着泉水,道:“是疠气污染了冷水泉。冷水泉是雪见城的水源,喝了这水,便会被疠气侵染,大家就得病了。月见神好毒的心,他是故意的!”

阿饼忧心忡忡,“可是神刚刚出征回来,功体尚未恢复,难道还要腾出神力给大家治病么?”

馒头小声道:“还有铃铛……”

雪见神未发一语,山涧中陷入沉默。张老爷正待再哭,求神出手为大家治病,余光忽然瞥见水面上的张疏尸身。张老爷神情一顿,不可置信地走上前,死死瞪着那具浮尸。静了半晌,张老爷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山涧。

“我的儿啊!是谁害了你啊!我的儿啊——”

雪见神拂袖,神力一荡,张老爷便晕了过去,馒头忙接住他。

“月见潜入雪见城,乃吾失察之过。”

馒头道:“怎么是您的过错呢?您领兵北征,哪有空闲盯着后方。”他瞪了眼阿饼,“成日就知道吃,让你守着神祠,连月见神进了神祠都不知道!”

阿饼羞惭地低下了头。

“雪见城疫病,吾会为他们医治。”雪见神道。

阿饼同馒头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见彼此眼里的伤心。疫病来得凶险,净化大家体内的疠气需要时间。雪见神若要救城内百姓,便分身乏术,不能顾及失陷夜食原的朝铃了。可他们又能说什么呢?雪见神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奈之举。现在,他们只能祈祷小铃铛吉人天相,遇难呈祥了。

***

夜食原,月山宫。

穗娘听了朝铃的话儿,大惊失色,颤抖着指着她,“你……你是故意的!”

月见神出门去寻骨灰拿回神力的事儿她知道,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神的骨灰装在这么个不起眼的铁匣子里。月见神一定已经取回了神力,那么骨灰就没什么用了。可它到底是月见神的骨灰,就算无用,也要像宝贝一样供奉起来。现在像垃圾一样撒入了池塘,不是啪啪地往月见神的白脸蛋上打么?

“区区凡人,竟敢陷害我!”穗娘气道。

“陷害你又怎么了?”朝铃哼道,“被一个无知的凡人陷害,看来你这个神使也不怎么样嘛。”

穗娘气笑了,“好,好你个凡女。”

朝铃做鬼脸,“略略略。”

门外响起脚步声,穗娘忽然诡魅一笑,提起裙子,爬上窗台。

朝铃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问:“你要干嘛?脑子气糊涂了?”

“蠢货。”穗娘说完,转身跳进了池塘。

池塘里哗啦一声巨响,转眼间穗娘就成了个落汤鸡。朝铃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忽然响起了月见神的声音。

“咦,”月见神问,“我的神使怎么到池塘里去了?”

朝铃回头,便见这厮立在她身后,笑眯眯地望着池塘的方向,暗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兴味。

穗娘湿漉漉地爬上来,跪在窗外,遥遥向神叩首,“神,您带回来的这个侍女性子着实太野了些。奴想着她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便分给她一些洒扫的简单活计。谁知她非要去您身边伺候,对奴言语颇有冒犯。奴想敲打敲打她,她竟顶撞奴,还把奴推进池塘。奴那时正捧着您的骨灰,打算好生安置来着,不想她突然推搡奴,这骨灰便和奴一起落入了池塘。”

月见神略有讶然之色,“竟有此事。”

朝铃恶心地快吐了,正要分辨,却被穗娘抢白,“神,都怪奴,是奴没有保护好您的骨灰。您责罚奴吧,这孩子刚来,又是个凡人,您不要同她计较。”说完,她低声啜泣,垂首拭泪,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