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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99)

谢松没有说话,只是按着他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去。韩舟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沉着脸不说话的儿子,熟悉却又陌生。

出生时候自己还亲手抱过,现在近在眼前,韩舟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咳了一声,道:“行了,送到这里就好了,快些回去吧。”

谢松:“我还是觉得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无论是不是,她们都是我的妻子。”韩舟一掸自己身上的白衣,淡淡道:“这也是事实。”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还是抬起拍了拍谢松的肩膀,道:“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没有陪在你身边。没指望你能体谅我,现在你能站在我面前,两个人这样说着话,我已经满足了。”

谢松站在原地,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温度透过衣料传递过来,谢松不由得背绷紧了一些。他沉声说:“突然有了个爹,我还没缓过来。”

韩舟笑了笑,将手拿了回来。

“你是个好孩子,那姓陆的小孩子虽然脾气差了点,但也不是个坏的。”他说着顿了顿又叹了口气,继续道:“既然你喜欢,那就好好对人家。少让他在家里等着,早些回去吧。”

谢松点点头:“我知道。”

他还想要问上几句,但见韩舟的脸上一副疲态,谢松忍了忍,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韩舟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回去的马车上谢松靠着车壁睡了一觉,等到马车停下,前面驾车的暗卫来推他,谢松这才从睡梦中醒过来。

下车的时候还有点迷糊,被冷风一吹这才脑袋清楚了些。算算日子,上元节便是后天了。陆沉璧的腿虽然不方便,但是谢松还是想要带着他出去看看。

去自己院里洗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衣服,还没等他将腰带系好,门口就站着陆婉派来的小丫头,敲着门说是请姑爷过去。

谢松听见这话,系腰带的手一顿,压着面上的笑意应了一声,说自己马上就来。

等他到陆婉的房门口的时候,又抿了抿嘴,将面上的笑压下去,这才敲响了门。只第一声响,就听见房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进来吧。”

原以为就老太太一个人在,没有想到秦霜也在。谢松正欲行礼,便被陆婉叫住。

“虚礼就免了。”陆婉说罢,秦霜便接话道:“沉璧还睡着没起,待会你去叫他起来。”

谢松点点头,问道:“老太太叫我过来是什么事?”

陆婉看他一眼,道:“听三娘说今日`你们进宫去了?皇后娘娘病了?”

“是,上次苻陶种的蛊虫现下才被发现,现在已经解决了。”谢松道。

陆婉哦了一声,盯着他道:“听说你要带着沉璧回天剑门?”

谢松顿了一下,看着陆婉不算好的脸色,道:“原本是我一个人去的,将苻陶带去给师父他们一个交代,将那边的事情安定下来,就赶回来。但是沉璧他不想一人待在庄子里,便说着同我一起去。”

“他现在伤还未好,路上颠簸怕是他身体吃不消。”陆婉说着哼了一声,淡淡道:“也不知道这一去一回你要多久才能回来。”

秦霜在桌下拉了陆婉一下,皱眉道:“祖母!”

谢松听见这话,面上也未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恭敬道:“老太太放心,谢松一定速去速回,路上不会耽搁。”

秦霜见陆婉不说话,便笑了笑道:“路上还是小心为上,你同沉璧往后日子还长,不急在一日一夜。”

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往后你们二人……是住在庄子里还是天剑门那边?倒也不是别的意思,若是住在天剑门那边,院子家具都要早日筹备,你心里要早做打算才是。”

谢松:“全看他想在哪里住,都随他心意就是。”

天剑门现下除了自己也没有别人,就算是回去将天剑门的院子重新修起来也少了些人气。况且谢松心里也没有什么重新收徒,振兴天剑门的想法。或许曾经有过,但现在也已经烟消云散。

“你不收徒?”陆婉问道。

谢松摇头。

“为何?”

谢松:“没有什么可教的。况且有我担心……担心我同他一样,到时候吓到身边的徒弟,又要生些波澜。”

因为顾忌着秦霜在,谢松没有直说韩舟的名字,而是用了“他”来代替。

陆婉默了一阵,而后问道:“那当真一样,沉璧又要如何呢?”

“自然是陪着他,他腿不能走了,我就当他的腿。去哪里我都陪着他,不会让他一个人。”谢松几乎是想也未曾想的,脱口而出。

秦霜不知道为何老太太要这样问,但听见谢松的话之后,她心头颤了一下。瞧见谢松同陆沉璧在一处的时候,她自然算不得多开心,但是看着陆沉璧的样子,她也只是按下话埋在心里没有说。

现下听见谢松说得这样直白,秦霜终究是忍不住道:“你就能保证你这辈子都能做到同你说的一样?”

她声音有些抖,又有些尖厉,她盯着谢松道:“方才的话就算你说上再多我也是不信的,我不奢求你能对他都始终如一,但是请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了他。”

谢松沉默半晌,只道:“来日方长,现在也是多说无益。”

秦霜看着他,直到陆婉咳了一声才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先前的温和态度,温声道:“方才是我失礼了。”

“好了,往后日子还长着,现在着急做什么。”陆婉将手上的茶杯一放,道:“我叫你过来,关键是想同你说沉璧是不会陪着你回天剑门的,起码是现在不行。”

“我会照顾好他的。”谢松道。

陆婉皱眉道:“我自然知道你会照顾好他,不让他受一点委屈。但是你再怎么周全,这一路颠簸也是难免的。况且你带着沉璧,这一路过去速度自然不会快。苻陶此人我始终不放心,怕是路上耽搁太多,又会生出别的变数来。倒不如你一人带着苻陶前去,速去速回才好。”

谢松未曾说话,他心里其实也是想带陆沉璧回去的,叫着师父师弟们都看看他,告诉他们自己以后同陆沉璧在一起,再敬上一杯酒,才算的圆满。

可是陆沉璧的伤还未好,谢松自然也是舍不得他一路跟着自己颠簸受苦,如此想来,还是陆沉璧先留在庄子养伤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正想着,便听见门外有人唤了声庄主。接着门便被推开了,陆沉璧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先是瞥了谢松一眼,而后才对着陆婉唤了声祖母。

“还知道我是祖母,连门也不敲就直接进来,平日教你的东西现在都被你忘光了不成?”陆婉嘴里数落着陆沉璧,眼睛却是瞪着谢松。

而谢松低了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方才怎么叫你也不起来,怎么现在一听见人回来就起来了?”秦霜问了一句,见陆沉璧撅着个嘴,便道;“怎么,现在脾气大了,说也说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