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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48)

白衣人伸手将剑取下,放在了桌上,烛光下的长剑更显得朴实无华,剑身剑柄上并未有什么花纹镶嵌,连剑穗也未曾挂上一个。

“这把剑叫长啸,是我偶然所得,倒也不算偶然……与其说物归原主反而更恰当一些。”白衣人说完看着傅琼,问道:“你弟弟被关进牢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一提到此事傅琼面上便带上了苦涩,她苦笑道:“往日里叫他不要在外张扬,他是向来听不进去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震怒。我劝,便怕是火上浇油。我不劝,更怕是眼睁睁看着他就这样……”

白衣人看着她,淡淡道:“我会替你查这件事的,你弟弟如果真是无辜,没有人能冤枉他要他的命。”

他说罢就站起了身,将剑又挂回了腰间。傅琼见了立即道:“你要走了吗?”

白衣人点头,傅琼又道:“为何你我多年未见,你连面上的面巾都不肯摘下让我看上一眼?”她看着那白衣人的背影,缓缓说:“可否是受了伤……如若是受了伤,我这里还有……”

“未曾受伤。”他打断道,转身过来看着傅琼:“我并未受伤,你不必担心。”

傅琼看着那双眼睛,伸手出去摸到了这人耳边,将面巾取了下来。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她突然一笑,两颗眼泪从眼眶中滑了出来。

“韩舟,三年了,你一点未曾变。”

韩舟抬手想替她将脸上的泪拭去,却在空中停了手,又往后退了一步将面巾戴上。

“夜深了,你该休息了。你弟弟的事情不必担心。”

傅琼看着他走了,站在门口迟迟未动,等到灯花爆得一响,她这才缓过神来关了房门。

陆沉璧这两日睡得不好,梦里总是出现当年自己被蒙着眼睛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耳边都是别的孩子的哭声惨叫声,未知的恐惧笼罩着他。

而自己除了不停呼喊着爹娘和霜姐的名字,旁的事一点也做不到。梦里的膝盖除了疼,感觉不到别的东西,漫长的疼痛与折磨永远纠缠着他。

谢松原本是坐在桌边看着书,突然听见床上陆沉璧的哭声还有喊叫声,他吓了一跳,走到他床边,轻轻拍他的脸喊着陆沉璧的名字。

陆沉璧伸手一下捉住了谢松的手,可眼睛还闭着,眼泪流个不停。他道:“我好疼,好疼。”

“不疼了,不疼了。”谢松轻声说着。

兴许是谢松的话起了作用,又或是陆沉璧的噩梦已经过去,他渐渐平静了下来。但仍旧握着谢松的手腕不肯松开,谢松索性在他床边坐下,任凭他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沉璧醒了,他下意识侧过脸在谢松的手上蹭了蹭。

“醒了?现在起来吗”谢松问。

陆沉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握着谢松的手,他立即松开将头扭到一边,伸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哑着声音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正午了。”谢松说着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给陆沉璧端来了一杯茶。

陆沉璧被他扶起来抿了一口茶润嗓子,又咳了几声,这才出声道:“这两日睡得迟,早上总也起不来。”

“冬日里冷,你多睡会。”谢松道。

陆沉璧应了一声,突然看见谢松的鞋,他便问:“你今日出门了?”

“是,买了点糖回来。”谢松侧身冲桌上抬了抬下巴道:“你起来了洗漱了再吃。”

陆沉璧看着他,那句“真的只是买糖去了”还是咽进了肚子里,没有说出口。只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早上可有消息传来。

谢松摇头,又道:“你身体本就不好,这个事情你且交给他们调查便是,你若是嫌人手不够,今日下午我也出门去。”

“本就不全是为了官家,当年带走我的那批人是南疆苗族一支,后来事情败落他们尽数被诛杀,但是却也有人逃了出来。你上次从陶庭身上发现你的那怪虫,也是他们用的一种,叫做缠风,幼虫时候在人体内,一旦人死后便从尸体里钻出来,以人的腐肉为食。”

陆沉璧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膝盖,轻声道:“幼虫时候在人体内,便让人容易发怒冲动,做出平日里做不出的事情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谢松定定看着他问:“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陆沉璧不看他,只道:“告诉你又怎样?苗族人也并不是全然都是坏的,此次事情又出,我总觉得背后有那些人的影子。抓童男童女,还放他们的血,不知道又是做些什么歪门邪道的事。”

谢松骤然站起,他前两日趁着陆沉璧睡觉或处理事的时候出门,那分开的药材基本上都已经被辨别了出来,只还有一黑一白两种圆形的颗粒他还不知是何物。

他问陆沉璧:“现在可还有能找到的苗疆人?”

“你要做什么?”陆沉璧看他。

谢松顿了一下,只道:“问他们一些事情。”

“能有他们的消息我会告诉你的。”陆沉璧道,他顿了顿道:“今日下午你不用出去了,这几日雪大,还是在府里好好待着吧。”

谢松称了声是,一双眼睛看着陆沉璧,又问:“陶庭发疯是不是便是这叫缠风的虫子搞鬼,只需点头摇头便是,旁的事情不想说也不必说。”

过了一会,谢松看见陆沉璧的头点了点,便又道:“如若是这样,那今日下午我会出门。陶庭发疯的样子同那日天剑门内师兄弟们一模一样。”

他现在心里一片混乱,应该还加上了几分怒意。陆沉璧分明是早知道了这些,却不肯早些告诉自己。看着自己如同无头的苍蝇一样,左右乱撞。谢松握紧了拳头,沉着声道:“我先出去了,多谢陆庄主告知。”

“去哪里?”陆沉璧问他。

谢松却并不想回答,径直开了门走出去,对门外候着的丫鬟说:“庄主醒了,进去伺候吧。”

陆沉璧坐在床上听见谢松走远,等到丫鬟进来,便道:“出去吧,我现在还不想起。”

回房将那两包分开的药材收进盒子里,如若真是所谓的虫卵,谢松也不敢随身携带。他挑了件厚厚的袍子穿在身上,便拿上了剑出了门。

但等他出了门,却又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可现下出了门,自己又转头,心中又有一口气咽不下。

因着大雪,路上行人甚少,连着酒肆茶馆里也是生意萧条,谢松进了茶肆找了一处坐下,叫上了一壶热茶。这店中还有几个人坐着,但脚边都放着几个袋子,似乎是走货的货郎临时来歇脚的。

谢松坐着听他们说会话,却见外面天上又开始飘雪,在一边楼梯上坐着发呆的小二见外面的雪,便叹气道;“这雪又开始下了,冷都要冷死了。今年到了末尾都不安生。”

一边下楼的掌柜听见他说着话,一脚踹上去道:“活干完了没,坐在这里乱说话,小心这个月的工钱都给你扣光了。”

那几个货郎听见店小二哎哟哎哟的叫,有一个大声吆喝老板问,有没有牛肉有就来上一盘。等着牛肉上来,那货郎又伸手招招那店小二过来,给他塞了两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