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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24)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却又踯躅。若是陆沉璧不在院子中,还在陆老夫人那里。自己这一趟不是白跑?

这时天上黄昏的颜色淡了,连着橙色的光亮的深蓝铺满了天空。陆沉璧屋子里已经燃了灯。谢松瞧见那橙色的光,心安定了一下。他站在院子里,说了来意,等着丫鬟去通报。

屋子里的烛光晃了一下,印在窗子上的影子也一动。而谢松便盯着那影子不移开眼睛,他也不知道为何走到了这里倒有了不舍的感觉。

夜晚的风带着寒意,刮在人身上跟刀割一样。谢松站了一会,才见着小丫鬟过来。

她朝谢松行了一礼,然后道:“庄主说剑您就留着吧,不必还了。”

谢松道:“这剑在我手中倒是浪费,还是留给更适合它的人吧。”他伸手想要递给这个丫鬟,却被她侧身躲开了。

谢松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将剑放在了院子中的石桌子上。他朝陆沉璧的房间行了一礼,然后道:“来日必当相报。”

陆沉璧同他隔着一道墙,坐在椅子上转头看着窗子。上面糊着厚厚的窗纸,看不清院中的样子。他轻声道:“回不回得来还是两说。”

有些话何必说的这样早。

又坐了一会,院中再也没有别的声响。小丫鬟便抱着那柄剑进来了,她低着头,颤着声音说:“庄主,他放下就走了……我……”

样子像是怕极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庄主。

陆沉璧依旧是看着窗外,他眼睛瞥了一眼,道:“不是你的错,这个就放在这里罢。”

丫鬟应了一声,放下了东西又安静退下了。

陆沉璧看了那放在一边的长剑许久,然后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那旁边。长剑被他慢慢抽出鞘,在手上挽了个剑花。

“也算不得是多好的东西,收下也无多大关系……”陆沉璧念了几句,屋子里又安静了许久,才听见他又冒出一句死脑筋。

桌子上的烛火跳了一下,似是响应他的话,但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谢松带好了那张人皮的面具,背着长啸到了门口,便见着影三牵着一匹黑马正等着他。影三走过去将缰绳直接塞进了他的手上,又从掏出了一个荷包扔给了他。

不等谢松拒绝,影三道:“庄主吩咐的。说是这些日子你当侍卫的工钱,结了一半,还有一半等你回来的时候再结。”

谢松握着荷包沉默了一会,才将其放进了怀里。他道:“我会回来的。”

不知是说与影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他翻身上了马,冲影三道了别,一夹马肚子便朝着去金秀山庄的路去。路上夜风呼啸从耳边过,他手捏着缰绳,胸口的荷包却像那日的手炉一样,慢慢发着热。

谢松突得希望这孤身打马,为仇奔走的日子快些结束,兴许还能再今年第一场雪落下前, 回到剑霞山庄,听上陆沉璧的一句训斥,喝上一口今秋送来的新茶。

夜幕中的马蹄哒哒,在客栈的小二还未睡着之前,谢松总算是到了地方。马跑了一路,喘着粗气的被小二牵走。

只剩下一件上房,谢松自然住了下来。那位领着他上楼的小二道:“附近的那个什么金秀山庄死了人,一些江湖人胆子小都不敢住了,都在找着房子。这位客官,不是我说,您要是再来迟些,可能就没房间住了。”

谢松瞧他年纪不小,但说话却一套一套,看来是很早就出来做事,想到这里便从腰间拿出一块小碎银来,放到了他手里。

“多谢这位客官!”那孩子眼睛亮了一下,他领着谢松到了房间里,又殷勤帮他将房间又擦了擦,还问他用不用热水。

谢松想了想,道:“那便多谢了。”

小二应了一声,欢欢喜喜去准备热水。

等到了谢松洗漱干净,小二又将房间里的水又扫了干净,这才道:“客官,我们这里住着的江湖人多,他们都是粗人嗓门大得很,早上若是吵着您了,还请多担待些。”

“我知道了,你也早些去休息吧。”谢松冲他点点头,等着这小二出去了,他便吹了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几次快要睡过去。

窗外传来了几声梆子响,谢松闭着的眼睛一下睁开,他仔细听了一会。已经是晚上四更了。

谢松一下翻身而起,用一边铜盆中的水拍了拍自己的脸。等彻底清醒过来,他便将长啸背负在了身上,小心将窗子抬了起来,踩在外面的砖瓦上,一个起落便落在了地上。

谢松的房间本就在二楼,这样一下倒也没有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还能听见不远处更夫的打更声,谢松从怀中拿出一块黑色布巾将自己脸遮住了半张。这才踩着轻功往着金秀山庄的方向去。

这个京郊的镇子本来人就不多,若不是一场武林会,谢松怕还是不知道这个地方。他抹黑走了一阵,终于到了金秀山庄。

当时天剑门血洗之日,师父唯恐背后下手之人还有埋伏,催着自己赶快离开。而自己当时脑子里也是一片迷糊,便听着师父的话折断了师弟妹们的剑,然后放了一把火将自己长大的地方烧了个干净。

现在想来,当时太多蹊跷未曾好好调查。而谢松此次前来,正是为了探看陶掌门的尸体。那日的情形,明显看出陶庭是不受控制发了狂,或是服了药物,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总是有人下手。

同那时同门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他们的尸体已经成灰入土,便是查也没有地方可以查。只剩下陶庭的尸体这一条线索。

虽然也不能肯定能有所发现,但这是谢松现在为止唯一能确定的线索,他不得不抓住。

金秀山庄四处挂着白绸,连着前几日见着的通明烛火也少了许多。这样反而是更方便了谢松行事,他在庄子的阴影处走着。

时间有限,他需要快些找到停放陶庭尸体的地方,然后在天亮之前回到客栈。谢松心揪着,只求着尸体还未入殓,若是放进棺材里下了钉,便是更加不好办了。

他一路朝着庄子中间摸去,等又过了一个门,终于到了地方。

只是他一眼便见了那黑色的棺木,心下便是一顿。还见一人跪在那里,谢松眉头一皱,小心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确定那人是陶飞光。

陶飞光跪在那棺材前的软垫上,身体有些摇晃,像是马上便要晕过去一样。谢松见他一身孝服,更显得形销骨立。便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时候突然来了一阵脚步声,谢松将自己的身影藏得更小心一些,就见平日跟在封正阳身边的那个徒弟这时候从门口过来。

他手上一手提灯,还一手提着一个漆木盒子。

封敛将灯放在门口,提着食盒进了门。他先是跪在软垫上冲棺材行了礼,这才冲跪着的陶飞光道:“立亭,你两日粒米未进,稍微吃些东西吧。”

陶飞光摇摇头,他眼睛看着烛火太久,一闭上便流了两滴眼泪下来。封敛见了叹了口气,拿了帕子帮他擦一擦:“你倒是说说,怎的你将那些下人都赶去休息,自己却在一个人在此死撑。你父亲见着你这样,心里又要如何想,你叫他如何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