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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绝色,深藏不露(65)

仲聆和班青在村子里边走边看,看着各家各户为新年精心的装扮。

仲聆突然说:“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见过这样热闹的新年。”

班青惊讶道:“真的吗?我们这里过年一直是这样的,今年还不算最热闹的呢,那你以前是怎么过年的呀?”

他是怎么过年的?

仲聆想了想:“我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新年,是在西雁关。”

西雁关有着北沐朝的边境守军,那一年过年的时候,房邬兄弟跑到边境,这里离皇帝远,他俩终于清净了。

西雁关城墙上挂上了大红灯笼,肃穆的边关,难得一片喜庆颜色。

他和房坞借了处屋子,那是一户久无人住、在冬季里也漏风的民居,俩人动手包了一顿饺子,守岁的人在外面放着鞭炮,他俩的饺子热乎乎的出了锅。

房坞在饺子里放了一颗糖,是仲聆吃到了那颗带糖的饺子。

温暖,安心,还能填饱肚子,过完年的第二天,还是他一年中唯一一天,早上可以睡懒觉,不用大早起来练武的日子,基本上满足了那个年纪仲聆所有的愿望。

那是仲聆过的最好的一个年。

仲聆出神道:“过的最惨的那个年,也是我跟我哥两个人在一起的。大冬天的,我俩缩在一个小破木船里,船已沉了大一半在湖里,冰水淹到我下巴,我俩就在湖上的冷风里吹过了年。”

班青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仲聆没说的是,那艘小破船外,朝廷的官兵正在满树林的找他们。

树林里那小湖的船沉了一半在水里,这些官兵经过的时候,以为这船沉了,不会有人,就没起疑。

那年仲聆才十四五岁,还没长到现在这么高,湖里的水,差点整个淹过他。

最后出来的时候,他冻得嘴唇都是青的,从湖里出来没几步,就整个人一头栽在了地上,把房坞给吓的够呛,检查后才发现是四肢冻僵不听使唤,房坞给他搓热了,人慢慢才恢复过来。

“你说的那个哥,就是那个把你从……那个楼里救出来的,叫……‘伯魏’的?”

“是。”

“这么说的话,我也见过他呀。你小时候来江北时,就是他在后面叫了你的名字,我才知道你叫仲聆的。”

班青掰着手指头算:“这样说的话,你们搭伙了……多少年啊?”

仲聆微微一笑:“离开青楼后,我一直跟在他身边,直到我这次来到江北。”

班青愣了在原地。

村里的姑娘喊:“仲聆!能不能帮我家贴个对联?我个子矮,够不到门上。”

仲聆就过去帮忙了。

班青怔怔的看着仲聆,忍不住的想,仲聆为什么不继续跟在伯魏身边了?

娘子这样好的人,怎么有人舍得放手让他离开?

仲聆这位“大哥”,能占据仲聆这样重要的一段人生,无端让班青生出几分羡慕和嫉妒。

然而班青很快就发现,遥远的威胁,远远不如近在眼前的威胁迫在眉睫。

村子里的姑娘们,什么时候开始看着仲聆脸红了?

仲聆已经贴完了对联,班青立刻过去把他拉走:“这是我的娘子,你们不许看!”

却不想被姑娘们齐齐嗤笑:“你就吹吧你,仲聆比你高一头,你俩在一起,你做娘子还差不多!”

走出去了一会儿,班青才反应过来……

什么叫你就吹吧?

什么叫他做仲聆的娘子?

敢情这帮姑娘,早就知道仲聆是男人了?

看着班青不断变化的脸色,仲聆仿佛知道他心中正在想什么一样,慢悠悠的补了一刀:“她们早就猜到了,只有你,是最晚一个才明白的。”

事实证明,这个话题是不能随便提起的。

要不是仲聆拉住了,班青就一头扎进旁边雪堆里去了。

班青绝望道:“放开我,你让我去冷静一下!”

仲聆也有点无力:“……祖宗,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个的。”

班青十分坚定:“不——我心已决,我现在没脸看到你!”

要不是仲聆也是习武之人,就班青这小炮仗一样的力气,仲聆还真拉不住他。

仲聆灵机一动,突然用了许久都没有用过的伪声,柔声道:“可是我想看着你啊。”

班青停住了,骤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仲聆此时的声音,如女子一般婉转轻柔:“你不要过不去这个坎,我装女人的时候确实非常像,若不是你上手摸,是很难分辨出我是男人的。”

班青果然好了,精神百倍道:“哇,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时候要学唱曲,我受过专门的训练,可以更好的控制自己嗓子,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班青一脸惊叹道:“这是你在青楼里学的吗?”

“是的。”

班青由衷的赞叹:“好厉害。”

仲聆感觉怪怪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发自内心的,赞赏他在青楼学到的技艺。

然后他就看到班青跃跃欲试的问:“嘿嘿,仲聆啊,你会唱歌,你给我唱一首呗?”

“……我早就不练了,嗓子不行,不会唱了。”

“这样啊。”班青似乎是难掩失望,又过了一会儿,才问:“那你在青楼学的舞呢?你给我跳一个?我好想看啊。”

这一瞬间,仲聆真的有点想把班青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是他一转头,就看到班青睁着两个小狗似的水汪汪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于是那到了嘴边的拒绝,就犹豫了一下。

班青在他心中的比重与日俱增,如今已今非昔比,他不愿意看到班青失望。

仲聆想了一下:“跳舞就算了,这个十好几年没碰了。”

班青听出他语气松了,立刻顺藤摸瓜,缠住他的手,拖着他半个身子晃来晃去:“仲聆,唱一个嘛,你声音这么好听,唱歌肯定好听,你就给我唱一个,做我的新年礼物好不好?”

其实给班青的新年礼物,仲聆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班青不知道。

但班青这个样子提出要求,仲聆的心就软了,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

他领着班青回到了自己西山的院子。

关了门,仲聆想了想,挑中了一首调子。

仲聆清清嗓子:“我就记住这半阙的词了,前后的都忘了,随便唱唱了。”

仲聆之前说自己不会唱,是太谦虚了。

他天生音律就极佳,小时候又正经学习过乐理乐器,此时用自己原本清朗的声音悠扬唱出,歌声婉转,清越动人。

他用手打着节奏,轻轻的唱了起来:“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这半阙的调子,改自《国风·召南》的一首诗,他唱完时,情不自禁的望向班青。

这曲子他小时候练过很多次,那个时候,他还不能真正理解诗中的意思。

如今远离兄长,远离家乡,在江北这一个小村子里,他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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