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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68)

她立即翻出手机里的相片,是他那年到青海湖时,和三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起拍的。

其中那个离他最近的男人,就穿着件白色夹克,几乎可以断定,两张相片上的三个男人,是同一拨人!

他不是说和父亲去青海湖时散心吗,怎么还有别的人?!

这三个穿扮名贵的男人,腕上金表闪闪,去青海湖,究竟还有什么目的?难道和普氏原羚有关……

她不想再猜疑了,只想当面问清楚他。

可能,他们只是普通的游客呢。岳仲桉既然和这三个人合影,那他一定熟悉这三个男人。

穿白色夹克的中年男人,极有可能是他父亲。

她给他打电话,说想和他见面谈一谈。听她这么严肃的语气,他预感到她知道了些什么。

他来到了那栋宅子。

庭院深深。

儿时和他差不多高的树木,已成参天。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望着水池里的红鲤鱼发呆。知了在树梢没完没了地啼叫,也不觉聒噪。

“坐这里多久了,热不热?”他在她身旁坐下。

“仲桉,你有没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你告诉我吧,好不好?”

她眼神落在荷叶上,没有勇气看他。

他以为她知道这栋宅子房主是他。

只好向她坦白。

“这栋宅子,是我的。我小时候在这里长大的,你看前面那座假山,我就站在那里背圆周率。”他笑着说。

她目光渐渐转向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这儿的房主?”

他点点头。

“所以我妈能找到这份轻松得像养老般的工作,是拜你好意,我现在的反应是不是不对,我应该痛哭流涕感激你,是不是?岳仲桉,你是怎么做到背着我做这些事却瞒得滴水不漏的?再三瞒着我,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她一口气说完,呼吸起伏急促,情绪激动。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拒绝我,如果这么做,让你感到受欺骗,我向你道歉……”他低求着,想握住她的肩,安抚她。

“你别碰我!”她躲过他,尖叫着捂住头。

“对不起。”他说。

“你自以为是为我好地骗我,有多少次了?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说吧。”她盯着他问。

他一时无言。

“别再为难哥哥了!”小远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朝他们走来。

她急忙收起悲伤的表情,装作无事。

“哥,都是为了我,才让你默默做了这么多事,还不能说。现在,我妈都不在了,该和我姐交代清楚了。”小远恳请地看着岳仲桉。

当她亲耳听到小远口中说出“我妈”、“我姐”这样的词后,整个人震惊了。

“小

远,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抓住小远,不敢相信。

小远脱下身上穿的长袖T恤,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那道纹身,她记得。

当初在找弟弟时,被那个跛腿男子绑住,坐在一旁有纹身的青年……小远居然就是那个纹身青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太突如其来,她理解不过来。

“姐!我就是友声啊……”小远冲动喊道。

“不可能!”她不停地摇头。

“我知道我这种人,绝不会是想象中的弟弟,所以我不敢和你相认,不敢和妈妈相认。我想努力去考大学,学摄影专业,想有出息,让妈妈和你能看得起我,我再和你们相认……可是,妈没有等我有出息起来,就走了……”小远哭着,缓缓跪在地上。

跪在她面前。

“小远就是你弟弟。去年,我去北京找的他。他正劳教被放出来,我带他做过DNA,确实是林有声,没有错。”岳仲桉说着,拿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

她看过之后,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些年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和妈妈找你找得有多苦吗……”她嚎啕大哭。

“姐,我怕你们看到我这副样子,宁愿找不到我,也不能接受我成这样……当年的事,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收养我的养父母,让我改口叫他们爸妈,我不叫,他们就打我。后来,我从养父母家跑出来了,到处流浪,住过收容所,

当了小混混,在垃圾桶找吃的,抢小孩子的面包吃,我就是这样一个下三滥的人。”

“傻不傻,你不管是怎样的人,你都是我弟弟。当初跛腿男人看到条短信就走了,给了我逃生的机会,是你发的短信吧。”她想到这里,问。

小远点头。

“那时我不知道你是我姐,只是出于同情。”

她扶起小远,仔仔细细“望着”,颤抖的手,攀上小远的脸庞,这就是她苦苦寻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弟弟。还是那么瘦,难怪她越到后来越和他亲切,和母亲一样总有错觉,好像他们就是一家人。血浓于水。

“要是妈知道,该多好……”她忍不住地呜咽。

“我觉得妈走的时候,是知道的,她在我耳边轻喊的两声,是儿啊……儿啊……”小远一字一泪地说。

她也相信,妈妈是没有遗憾地走的。

平静些许后,她看向岳仲桉,问他:“你怎么知道小远就是友声的?”

“后来回想觉得不对劲,不应该是单纯看到寻亲启事见财起意,敢狮子大张口,可能是因为真知道些什么。所以我去监狱探视那个跛腿男人,满足他提出的条件,他就把有次小远的养父母找来,碰到他,说起小远的身世,收养小远时的岁数,口音,告诉了我,最后证实了。”他说。

“姐,你千万别怪哥,是我求他不要告诉你们。他为我们一家默默做了很多事,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像他这 样对我们好。“小远央求着。

她如梦初醒。

他让小远来这里当保安,和母亲朝夕相处,也因此,她和弟弟能得以陪在母亲身边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先谢谢你……”她浑身无力,好像使出了全部的解数,翻出那张相片。

“请问,这个穿白色夹克的男人,是谁,是你父亲?”她指着问。

原来她今天本想要问的答案,是这个。他释然了,如果时光倒流,他选择在得知时的那一刻就告诉她。越是怕伤害她隐瞒着,最后伤害更深。如果她没问,下周他就要去青海一趟,也会查清楚后把事实向她说明。

“是我父亲。当年我和他,还有他另外两个生意上的伙伴,一同去的青海湖。”

“你们去青海湖,究竟干嘛?我要听实话。”她逼问。

“我问过他,他告诉我,另外两位是他爱好狩猎的朋友。”他说着,闭上了眼睛,低下头。

她控制不住地发抖。

“然后呢,做了什么?”她遏制住情绪,继续问。

“他们进入青海湖自然保护区,原本是打算偷偷狩猎,没想到刚踏入保护区就被你父亲盯上。”

“所以……是他们杀害了我父亲?”她紧咬住牙关。

“不是!”他坚决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