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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67)

“我没有骗过你,那时他瞒着我,我真以为他那么做了,和他分开都是真的。”她拉住纪幻幻,解释。

“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爱的人,是因为你们入狱的!不过我也不隐瞒你,后来我确实每次约你,就是为了从里这儿套些信息,给向笃,我们俩,彼此彼此吧。”纪幻幻冷笑着说,摘下头上那朵花,扔在地上。

终于这辈子不用再戴这朵愚蠢的花,和你这个愚蠢的人做朋友,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不必再认识了!”

望着地上那朵花,她缓缓松开了手。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说,她和纪幻幻都无法回到当年躺在一张床上,吃东西谈心的友情了。

失去这份友情,是对她而言,是重创。

曾经说好,谁先结婚,另一个要当伴娘。

再也没有一个人,头上戴花来见她了。

七月。

她试完婚纱,也想找一件母亲穿的礼服。不知道母亲会喜欢哪件,她挑出几套,一一拍下来,发过去。

正在院子里剥豆米的母亲,听到手机提示音,将一把豆米放盘子里,忙在围裙上擦擦手心里的豆壳毛,划开手机,看到是女儿发来试婚纱的照片。

放大看,还是看不清。于是跑回卧室,取了老花镜,仔细端详着看。

女儿穿着圣洁的婚纱,羞涩美丽的样子。女儿都这么大了,都…..要嫁人了。

仿佛昨天还一点点大,跟在身后一起挖虫草。

有年她爸爸从北京出差回来,给她买了条白纱裙,她也是这样羞涩地穿上,在太阳底下转圈圈,问她:“妈,你瞧我好看吗?”

眨眼,穿纱裙的小女孩,变成穿婚纱的美丽女人了。

想起她三岁时。

“嘤儿,你长大嫁人吗?”她爸爸问。

“我不嫁人,我要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嫁、给、爸、爸!”嘤

儿奶声奶气地说。

要是她爸爸在世,看到这一幕,肯定得哭。

天底下哪个父亲,不是在嫁女儿那天,最难过又最开心。

“好看,好看。”付喜柔看着女儿的照片,喃喃自语,眼泪流出。能够看到女儿有个好归宿,她放心了。

腰部袭来剧痛。

她强忍着,想要站起来叫小远,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刚要起身,便痛得晕倒在地上。

手机摔落,屏幕还定格在女儿的婚纱照上。

闻声跑来的小远,抱起躺在地上的付喜柔。

小远浑身发抖地拨通120,说清楚地址后,他失声痛哭着喊:“来救我妈,救我妈……”

付喜柔脸色苍白如纸,她知道自己走到哪一步了。想起周医生说过的,腰部动脉破裂,血液迅速充满腹腔,人会在几分钟内死亡。

那根早就过期的人工血管,让她多活了这么久,她感激。

“姐……妈不行了,你快回来……回来……”小远在电话里,哭着嘶吼,肝肠寸断。

付喜柔轻轻地摇头,已哑了口,想叫小远别哭,可他哭着喊妈的样子,那么得像一个人。

“友声……友声……”她心里喊着,张着嘴,什么也发不出。

“妈,你想说什么,儿子听着……儿子在,妈,儿子在……”小远将耳朵凑到付喜柔嘴边。

“啊……啊……”微弱的两声,无法表达。

接着,小远听到一声长长的吐气声,发自喉咙深处的,戛然而止。那是人在世上 ,最后一口气,意味着呼吸系统永远地停止了。

永远地离开人世。

小远疯了般哭。

林嘤其再见到母亲时,已是在殡仪馆。

她没有哭,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跪着,一直跪着,目光不离静躺在那儿的母亲。

看一眼,就少一眼。

第三天时,要火化了。

岳仲桉担心她承受不住,让小远带她走。她站在那里,就是不走。两天两夜,没有吃喝,没有合眼。

“难过就哭出来,你这样忍着,怎么受得了。”他心疼要命。

“妈妈也是没有吃东西,没有喝水了……”她恍恍惚惚地念着,被抽空了般。

她硬撑着自己,送母亲进火化间,眼睁睁看着被推进去,再出来时,只有一个盒子了。

她抱着骨灰盒,还是温热的。

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抱过母亲,因为母亲严厉,她和父亲更亲些。

这是最后一次抱母亲,感受妈妈的温度……

原先那个壮实,比男人力气还大的母亲,最后放在盒子里,只有这么轻轻的一点点。

“仲桉,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妈会变成一堆灰……”她魂飞天外似的无助。

“妈在另外一个世界,重新轮回了,明年时,她在那个世界里,就成为一个小宝宝了。”他只有这样宽慰她。

“是,在那个世界,妈一定有很好很好的一生……”

除她以外,最痛苦抱憾的是小远,那个秘密,直到付喜柔生命的最后一刻,小远都没来得及说出来。只是不 停地喊了许多声“妈”。

母亲的后事,是岳仲桉料理的。

他支撑着她度过了十几年以来,最艰难痛苦的日子。他想,得赶紧去一趟青海,查一查当年的真相,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她整理母亲遗物时,在一个旧箱子里,看到了那本父亲生前随身携带的工作簿。

她打开看,一页页翻看。

想从看似寻常的记录中,发现点蛛丝马迹。

看着父亲活着时,写下的每一日工作点点滴滴,好像父亲就在眼前。所有的记录,在父亲去世那天止住。

后面只剩下无尽的空白。

工作簿的最后两页,用胶水粘合起来,里面装着一张相片。

父亲很谨慎,怕丢了照片,所以才封住。

她小心地揭开,拿出那张封存很多年的相片。

是一张偷拍照,在青海湖保护区,看相片上三名男子的穿着和身形,均是中年男子,衣着不是青海湖本地人。

应该是父亲偷拍的。

她看不清脸,不知这三个人的长相。

父亲在相片背后写着:普氏原羚?

这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痕迹。

关于那封父亲的遗书,并没有什么能证明父亲做错事情,畏罪自杀的内容。

遗书是很简单的三行话:

我若死了,请将我留在青海。

望我妻重新找个好丈夫,好好生活,照顾儿女。

来生再做一家人。

然而,她的母亲并没有再嫁人。

想起那时是听父亲说他在暗中调查普氏原羚被盗猎的事,她怀疑父亲的死,与 这张相片上的三个男人有关,与普氏羚羊有关。

相片拍得很模糊,她反复盯着看,就觉得其中穿白色夹克的男人,似乎见过,很熟悉。

那件白色夹克。

她努力想着,突然想到曾在岳仲桉书房的相册里,见过这个穿白色价格的男人。

没错,她还用手机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