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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65)

他站在病房门口,徘徊着,没有进去。不知面对她的质问,该如何向她解释。

病房里。

周良池给她倒一杯水,将病床枕部升高,她靠坐着,伸手准备接过水。

“别动,我端着你喝。”

“我可没那么娇弱。”

“我是医生。”

她被周良池的语气给震住了,只好抿了一口。

“今天之前,我以为我们当医生是高危行业,容易碰到医闹,没想到你也们这也挺危险的。”周良池放下水杯,玩笑道。

岳仲桉看到这一幕,在心里自言自语说,林豌豆,你真不想好了!受伤的 是左手,难道没有右手吗,还喝别人喂的水……想责备她,可这不都是他自己做出的决定。如果他们没有分开,他在她身边,她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轮到这个周医生在病房里陪她。

不,他们没有分开过。他展开丰富的心理活动,黑着脸转身而去。

他还回想发现,每次周良池都系着同一款式领带。

“怪我自己大意了,那只考拉身体和情绪不太好,我把它从树上拉下来的时候,惹怒了它。”她自我检讨。

“考拉给我的印象是很懒洋洋,温顺的动物,居然也能把人伤这么严重。”

“再温顺的野生动物,也都具备攻击性,何况还是一只情绪不好的考拉。”

“我看,是两只情绪不好的考拉。”周良池一语双关地说。

岳仲桉离开医院后,直奔野生动物园,向园长了解情况。

他清楚她的脾气,不会因为受伤就辞职不干,她更不会怨怪伤到她的动物。越是如此,他越要查明,必须杜绝考拉伤害人的事再发生。这太危险了,和被猩猩丢粪便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江老师倒把他先批评了顿。

“依我看,百分之八十的原因,在你身上。之前,你隔三差五就抽空来园里看她,现在呢,你想想你都多久没来看她了?”

他素来也敬重江老师,毕恭毕敬地点头承认错误。

“是我不好。”

“她爸爸走得早,孤儿寡母,还要找失散的弟弟,又有脸盲症,是个 吃了许多苦也很能吃苦的人。”

“这段时间让她受的委屈,以后加倍弥补她。”他深深自责。

毕竟他知道真相,掌控着这场戏是做出来给某些人看的,但是她不知道啊,她比他成倍痛苦。

“那只抓伤她的雄考拉,处于求偶期,很暴躁,也是一方面原因。”

“哈格不是雌考拉吗?”他问,忽然也想念哈格了,那只和她相似的考拉,他想去看看。

“哈格和它有血缘关系。”江老师说着,领他向考拉园走去。

那只抓伤她的考拉,此刻正若无其事地抱着桉树呼呼大睡。他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换做是哪个人,把她伤成这样,他绝不放过,可是,这是一只考拉,他能拿它怎样。就算他凶它一句,林豌豆都得护着它。

“以后不许再伤害我女朋友,顶多我来想办法,协助园里向澳大利亚再申请雌考拉,怎么样?”

别无他法。

他看到哈格了,它嘴里嚼着桉树叶,眼神呆萌。

那神情,真像她。

很多夜晚,做完工作后,身体提醒他必须要去床上睡觉时,他根本无法将她从自己的脑子里挤出来。与她共有的每分每秒点点滴滴,如荧幕回放般一帧帧上映。

有时半夜醒来,以为她还在隔壁。

感情里的那个他,恨不得立即找她道明原委,哪怕被她狠狠骂一顿。理智却告诉他,那功亏一篑。

而他所做的这些,恰恰是和她同样的立场和信仰,相信 可以向她阐明时,她会理解和支持的。

直到她出院,他都没有去病房看她,倒是不停打电话到护士站,每天问候三遍9床病人的情况。

最后一天时,接电话的护士实在有些按捺不住了,说:“先生您这一天来回早中晚打三个电话问9号床病人情况,我建议您要是真关心病人就亲自来医院一趟,或者您亲自和她讲吧,她就在我身边。”

护士讲电话递给林嘤其。

她有些稀里糊涂地接过电话,电话那端却是沉默,浅浅的呼吸声。她心跳加速,也不知说什么话好。

“没有声音。”她将电话递还给护士。

护士再听,电话已挂断了。

她隐约知道是他,因为那呼吸声,那沉默的感觉。可他为什么不来医院,又要以这种不光明的方式来关心她?

难道他结过婚了?

她脑补电视剧里,一般男人突然畏缩后退变成这样,除了秋昙说的患不治之症外,还有个就是妻子找上来了。

他在国外结过婚吗?

逻辑不对,他们之前的冲突点,是那只蟒蛇皮包,是和他工作有关。她想不明白。

世间事,又有几桩都能明明白白。

休养期间,她每日陪着母亲,格外乖巧,就怕母亲再反对她工作的事。这次倒要感谢小远,从中说了不少好话,并且主动提出重回学校复读,参加高考。这让付喜柔感到欣慰和寄托。

她才得以继续回园里上班。

并向母亲保证,会保护自己的

安全,不再让动物伤到。

一个月后,一起特大跨国走私案破获,新闻铺天盖地发出。

新闻里提到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配合协助海关部门,以及澳洲警方,为此次侦破澳洲走私集团的运输路线提供了巨大帮助。

她看到新闻时,还不知这件事和岳仲桉有关,只是一味担心他,怕他牵扯进去。

怎会想到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是他。

在去考拉园照例检查时,她看见熟悉的背影,他正站在玻璃窗前,望着哈格,失神落魄。

他的身姿不再那么挺拔高傲。

很久没见,他瘦了许多。

“要关园了,请回吧。”她低声疏离地说。

他转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不顾一切地拥住她,紧紧地拥着,再也不想松手了。

她一动不动,愣在原地,背着药箱,右手牢牢地攥住药箱的肩带。

有那么片刻,她沉迷在这久违的怀抱中,熟悉的桉树气息和温度。

当她清醒后,拼命地挣扎,用尽全力地想要推开他,疯狂地用双手拍打他的胸膛。

“你放开,放开,请你放手——”她大声喊,不管不顾,只想将这么久以来,压抑坚硬的情绪统统释放出来。

“不再放手了,死也不放手……”他红着眼,在她耳畔说,任由她拍打反抗。

“既然断绝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她痛苦地说,手掌用力推他的胸口。

碰到他肩下的位置,想起他这儿受过枪伤 。

于是瞬间停下来。

前一秒崩溃,后一秒心疼。

“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可我终于,终于等到了今天……”

“到底是为什么,要突然将我抛下……去做明知我无法熟视无睹,无法容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