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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63)

他说:“我舍不得凶你,更舍不得与你隔阂。”

现在,都能舍得了。

她的山,就此坍塌。

有种树倒猢狲散之感,可那是猢狲,散去无妨。散去重要的人,才最悲凉吧。

在给他书房打卫生时,她碰到了那本相册。忽然想,就这样分开了,她还没有看过他小时候的样子。

她翻开相册,一页页看,发现自己并不能看清他儿时的脸。应该是童年和现在相隔太远,五官变化大,她无法识别了。

有张是他怀里抱着足球,被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牵着。也许是他妈妈。还有张相片,背景是青海湖,他站在三个中年男人身边的合影。

正是他们初次相遇那年。

她将这两张相片用手机拍下来,分别时童年和少年时的他,她想,就当做是纪念。

仲桉,望你往后,想起我对你的珍视,而更珍视自己。

这所她住了这么久的公寓,有许多他们美好的回忆。她拖着行李箱,站在客厅,看见那株桉树底下的蒜,长势很好,翠绿肥壮。

他们曾一起种那棵蒜。

她也不是什么抱着桉树的考拉,就是那棵在他底下拼命顽强往上长的……一头蒜。

长在一起真违和。

可悲又可笑,她拔掉了那根蒜。

纪幻幻在楼下打电话,催促她下楼,出租车已经到小区外了。

她将钥匙放在餐桌上,关门离去。

纪幻幻帮她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向出租车。

“以前向笃喝醉时说岳仲桉如何绝情绝义,我还半信半疑,总想他是你爱的人,对你很好。现在连你都落得这般田地,可想而知他对向笃有多心狠手辣。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纪幻幻怨声载道。

林嘤其没有作声。

“要不是不甘心,我也辞职不干了!看他岳仲桉就靠乔谦,还能撑RARE多久!”

出租车驶离小区。

母亲付喜柔和那所宅子的主人联系过了,同意她搬过去住,她暂且避免了临时找房子的窘境。

也好,可以和母亲住在一起。

野生动物园很久没有岳仲桉的身影出现了。

他彻底销声匿迹于她的生命里。

不再住一个公寓里,他们之间似乎不会有交集了。她连商场都不去逛,也不看电视,不上网,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

生怕从任何一处听到他的名字。她加倍工作,找事情去做,只要不去想他 就好。

母亲坚称岳仲桉不是那种说散就散的人,事必有因。

“嘤儿,你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搬走了,也得想想他的感受,男人以事业为主,那是他的原则,你为什么非要和他起冲突呢?”母亲坐在灯下给小远织毛衣。

“妈,我也有我的原则。”她边挽线边说。

“你看我和你爸,也算是两条路的人,我是不理解他那些动物保护的大道理,我的心就扑在咱们一家四口上,每天挣多少钱,花多少钱,哪里虫草价格好,这就是我的原则,不也和你爸感情挺好的。”

“可是妈,你从没有做过伤害野生动物的事,每次你看到有人捕捞湟鱼,你会上去驱赶。就算爸悄悄拿你枕头下的钱去把那些动物救了放生,你也没有真怪过他,你还是会把钱放在枕头下……”

“我听小远说了,你和岳仲桉闹矛盾,就因为他公司出售一只蛇皮的包?”母亲试探着问。

“是来自非洲的蟒蛇皮,是属于濒危物种。”她强调着。

“非洲的人把蛇剥吃了,卖了皮,又不咱国家的保护动物。他岳仲桉还能管到非洲去?又不是他杀的蛇。再说蛇都死了,那皮做成包,也不过分啊?”付喜柔说完,数着针脚数。

“妈,那咱国家不也禁止贩卖象牙,林业局和海关总署公开销毁查没的象牙。那些象牙,都来自非洲的野生大象,每一个象牙制品背后,都是生命。所以 没有消费,就不会那些大象被滥杀,这是源头。“她说。

“那他那蟒蛇皮的包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这是违法的。自从向笃另创门户和他竞争后,他就变了一个人。”

“可这些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不听我的话,早就说了,不要受你爸的那套大道理给影响,保护不保护野生动物,你至于为这个事和他闹吗?你现在到底还在不在他那当生活助理,你每天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妈,你怎么又责怪起我来了?”

“你每天下班回来,身上是没闻到味道,但你头上的味道,总是臭烘烘的,你是不是走你爸的路了?”付喜柔放下针线,板起脸。

“没有,我爸好歹也是教授级别,我一个动物医学本科毕业的人,我要么去养猪场宠物医院养牛场,我还能成为动物学家?”

“那你头上味道哪来的,是不是换了衣服再回来的,学你爸。”

“我在宠物店上班呢。哎,我把小远喊来,比比肩膀尺寸,你这别织小了。”她遮掩着走出去。

小远居然捧着一本书看得如痴如醉。

“在看什么书?”她在小远旁边坐下。

“没看什么,你有事吗?”小远把书盖上。

“我妈让你去比量下肩膀,给你织毛衣。”她说着,悄悄瞅一眼那本书,还以为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来是本摄影教科书。

“你想学摄影?”她问。

“不关你的事。”

“哦,我随

便问问,主要我有个朋友,摄影在行,给杂志拍旅游风景照片,那成片出来,堪比《国家地理》的摄影师。“她故意夸张地说。

小远止步。

“你除了我哥,还能认识这么有本事的人?”

“你哥?”

“他把你甩了,那也是我哥。”小远骄傲地说。

“吃里扒外,我让我妈不给你织衣服了!”她有点生气,这个岳仲桉才几天就把小远的心给拉拢过去了。

“我还让她不给你做饭了,你信不信我把你在野生动物园当兽医的事给说出来。”小远得意地要挟。

“你……这个小白眼狼,太可恶了。”她只好妥协。

和小远这么一来一回斗几句嘴,当时是挺气的,静下来,又感到温馨,以前她和弟弟也是这样,吵吵闹闹。

那时弟弟也是跟在岳仲桉的身后喊哥哥。

过去每天都会联系或者见面,现在,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了。

这些日子,恍如隔世。

有回听小远和他暗暗通电话,在电话里向他汇报着什么,她想偷听,被小远发现了。

他还送小远一台单反相机。

她趁小远吃饭时,打开那台相机,第一张照片,竟是片紫云英。

白首乡的紫云英花海。

好美。

继续往下翻,她看到一张张中华蜂的特写照片,那些蜜蜂的腿上,挂着满满的花粉。

还有那位老奶奶,穿着花衣裳,白发上别着一束紫云英,笑容慈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不远处几只肥壮的猪悠闲地 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