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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惊天(12)

魏忠面无表情,福公公却蹙眉不悦,这样的跪伏大礼对待一个被黜在冷宫一生的公主来说,当真是太失姿态了。

元无忧不仅亲自上前扶起他们,还亲自替他们拍掉膝盖上的雪块,轻声道:“以后不需要行大礼,在这湮冷宫里,我不是无忧公主,只是元无忧。”

福公公听着这话,眼底的不悦还没有退去,眼角直跳,心里很是心虚。

在他心里,虽然听信了干爹的话,对这无忧公主不欺压,但却也做不到恭敬,进了这湮冷宫的人,都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犯人,这一点,他深信不疑,就算皇上对这无忧公主还一丝父女之情,也只是让她日子好过一些罢了,绝不会赦免她出去,恢复她公主之尊!

圣谕可是说了,元无忧圈禁一生,不受赦免,皇上绝不会自打嘴巴。

“谢……谢公主。”小花子小高子都手脚都不知道搁哪儿,不敢躲只能僵硬着身体,只能任由温和似水高贵又美丽的公主轻柔替他们拍雪,心里感动万分。

“公主怎么认识这两名小太监的?”魏忠盯着她问道。

“前些日子他们巡值,我在散步就遇上他们了。”

魏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小小年纪的无忧公主了,她就像一汪水,清澈见底,可又像深渊,深不可测。

元无忧没有理会魏忠若有所思又若有戒备盯着她的眼神,抬头看着不敢直视着她的小太监,很认真的问道:“小花子,小高子,你们愿意听我弹琴吗?”

小花子小高子傻呆呆看着她,一时之间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魏忠眼睛一亮,忙上前道:“承蒙他们能入公主的贵眼,岂会不愿意?小花子,小高子,还不快回答公主?”只要这公主不坚持进失心殿为难他,他也不会傻的为难她,毕竟无论是这公主的身份还是她这个人都让他本能忌讳!

小花子小高子面对魏公公咬重的命令声和威迫的眼神,忙恭敬道:“奴才愿意!”

听着两人的回答,元无忧嫣然一笑,很是开心。

这一笑,宛若百花开,又如清风笑,堪拂桃花面。

魏忠一愣,福公公也一愣,小花子小高子虽见过她的笑,但还是惊艳的呆了。

他们自分配进了这湮冷宫当差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湮冷宫里,久而久之,也自然与外界无形中有着隔离。

而且在这湮冷宫里并押的大都是嫔妃,不管是死的还是没死的,是正常的还是不正常的,其实都有姿色不凡的美貌,可他们是太监,对女人的美并不甚太在意。

美不美,与他们何干?

但现在,看着无忧公主这一笑,就连魏忠都觉得心似是突然间清明起来了一样,一直被他们忽略无视不在意的某些知觉一下子清晰明亮了起来!

这份美貌虽与他们无关,但他们有眼睛、有脑子,能看清、能思考。

而他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小小年纪的无忧公主竟然有着倾城倾国的绝色容貌。

☆、010见顾太妃

失心殿,一群被关押着的疯妇因为被琴声挑动颠狂的情绪受了刺激而都发作了起来,里面乱成一团麻。

有疯狂的扭打在一起的,你扯我头发我抓你脸的,有忍受不住抱着头狠狠撞墙的,还有长长的指甲在墙上来来回回的狠刮着的刺耳声音……

福公公哭丧着脸看向用棉花塞着耳朵的魏公公,哀求道:“干爹,您想想法子,让无忧公主不要再弹下去了,塞棉花不管用,我耳朵嗡嗡直鸣,她都在这我们大院里弹了快半个月了,失心殿那群疯妇每到这个时辰都打的不可开交,再这样下去,真的会出大麻烦。”

魏忠两耳捂着耳朵,耳朵里面还塞着棉花,但棉花塞久了,似乎也不管用了,无忧公主弹的琴有如魔音穿耳,再这样下去,他耳朵都得提前聋了。

“干爹,我受不住了,这几天我天天晚上发梦都梦见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琴声。”

魏忠狠白了他一眼,怒道:“你再在咱家眼前晃,咱家就让你去换小花子小高子的差事。”

福公公闭上嘴巴不敢再说话,苦巴巴的把棉花塞在耳朵里,可根本就挡不住那声音入耳,他现在简直把小花子小高子那两个小奴才视作奇人,他们隔这么远都听的想撞墙,可那两小奴才竟然站在无忧公主身边听着,还能站立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奇人也!

前殿长廊上,正好位于失心殿和魏公公等人住的院子中间。

元无忧弹琴弹的很认真,每天一个时辰雷打不动,已经有半个月,而且显然还会一直坚持下去。

小花子小高子这半个月来,从最初脸色惨白到现在的麻木,每天到这个时候他们看见无忧公主就心里发怵直想逃,可看着和他们一样站在一旁面不改色习以为常的玉珠玉翠,他们又觉得其实是他们自己太没用,同样都是耳朵,没理由这玉珠玉翠都能听的没反应,他们就听的恨不得想逃跑?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名脸带菜色的小太监匆匆跑过来,看都不敢看元无忧一眼,连滚带爬的冲进了紧闭殿门的大殿。

听着守值太监的禀报,魏忠眉毛死皱成一条直线:“死的是谁?”

守值太监忍住想捂耳的冲动,恭敬回禀道:“是先帝一年黜贬进来的宛贵人。”

魏忠面色冷淡的挥了挥手,小太监退了下去。

“干爹,这……”虽然这宛贵人已经疯了三十多年,可现在是因为听了这无忧公主弹琴才情绪疯颠起来撞墙而死,这要不要上禀?

魏忠冷瞥了他一眼:“不必上禀,报内务院,自会有人拉出去处理。”

说起这宛贵人,他印象还挺深刻,那时候他还刚刚进湮冷宫当差,还是个小太监。

这宛贵人是治四十七年进宫的秀女,颇受治帝宠爱,没想到仅仅半年,治帝就暴毙,她又因为恃宠而骄而得罪过登基为帝的先帝,先帝把她打入湮冷宫。

先帝当政二十年,当今圣上登基,距现在算起来整整三十五年,她是疯是死,无人问津更不会有人在意,自然不能上禀,他要敢拿这事去上禀,恐怕他也会死。

“那咱们还任由这无忧公主每天这样弹下去?”福公公胆颤的问道。

魏忠闭上眼,然后毅然起身往外走!

“够了。”

内殿的门被重重的推开,魏忠冷着脸出来。

琴声依旧在继续,弹的入神的元无忧还沉浸在弹琴里,似是根本没听见他喊停的声音。

魏忠的脸涨成猪肝色,肠子都快要悔青了,他简直是自找苦吃,这半个月来他天天恨自己为什么就收下了那颗珍珠送一架琴给这无忧公主?

玉珠掀起眼帘瞭了一眼魏公公,恭敬上前附身在元无忧耳边大声提醒道:“公主。”

琴音止,小花子小高子只感觉脚底发软,头晕眼花,跟在魏公公身后的福公公也用力的捣鼓着木麻的耳朵。

魏公公嘴角扯起一丝僵硬的笑容,上前恭敬一揖:“公主,请恕奴才直言,您想要弹好琴,这样弹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