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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33)

将手中信笺揉成一团,他低声道:“给朕传瑞王来。”

第十七章 舍得04

此次虽不是政事上的拜访,南越皇帝却让亲王出使来迎太妃,可见对欣徽公主的重视。北汉自也不能失了礼仪,事无巨细交由瑞王是再合适不过了。

闲凉午后,盛鸢宫里几株梧桐已发了新芽,绿莹莹的透着日光,含着暖意。久病的大长公主素衣素裳闲闲落坐在桐木案后,乌丝流过削肩,不含珠翠。几缕光阳散散淡淡折映下来,落在发丝上,隐在广袖下。新泡的茶香四溢,小抿一口似有些烫人,却在令妧苍白容颜上留下一抹嫣红。

端妃终于得见大长公主,茶盏落在青葱指尖,她拧着黛眉,脸上也似令妧的苍白。良久,才低声问:“皇上撤了公主的禁令了,公主要去清雅苑吗?”

令妧难得笑了笑,摇头道:“本宫就不去了,你若想去,带上昭儿同去。孩子还小又懂事,任谁见了也喜欢。”

消息传入后宫,一直清修无声的康贵太妃终日以泪洗面。又因不慎闻得宫人提及廖贤太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话,更叫她痛不欲生。皇上也亲自过太妃寝居规劝过,嫔妃们更是纷纷去安慰。令妧素来不与太妃们亲近,不去也就不去了。

端妃的面色有些尴尬,虽是知道公主已经失势,可她到底心有不甘。

令妧见她不动,自顾浅啜一口,今日的茶带点味苦,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端妃不再言语,却也不走。华美脂粉仍盖不住底下的不甘和彷徨,那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着,眼底分明是一抹委屈的晶莹。

她素来怯懦,饶是在令妧面前亦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那些端妃未能问出的话,令妧大抵也是知道的。

无非是要问令妧为何不争一争。

一争,便是昭儿的前程。

令妧却是一笑。

昭昭日光隐匿在白云之下,风过无声,叶有声。

当日她若要拼上一拼也未必就会输,只是果真那样,玉致免不了一死,而世弦——

昔日整个崔家赔付在皇权更替下,死伤无数,却未能叫令妧觉得扼腕。因为那时令妧的印象里,崔家仅仅是一个代名词,于她而言遥远而冰冷。可是如今的世弦不一样,那是母后去后,漫长数载时光,她渴望得到的一抹亲情所在,她当真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她终选择了沉默,用她的软弱以对。

就像世弦所说,如今的局面,皇嗣仍旧只有一个,太皇太后的嘱托也未必就不成了。可她却能保全她和世弦的实力,不会让瑞王等人有机可乘。

她用她的舍得去换那些舍不得,如今看来,倒是值了。

*

钟储宫外半壁蔷薇爬满墙头,翠中含檀,盈盈一幅美景。

世弦自里头出来,站着看了半晌才转身。未上御驾,退尽左右,径直入了一侧蜿蜒小道,碎石铺就,一路穿花扶柳,转过花荫,往前便是太液湖了。

暖风拂面,空气里流淌着阵阵花香,他不觉伫足颔首。

一侧,似有急促脚步声传来,世弦未及睁眼,便有谁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昭儿蒙头一撞,一屁股就跌倒在地上,顾不及痛,他一眼就看清了眼前金丝所绣的翔龙锦袍。他一阵吃紧,竟忘了哭。

第十八章 渐变01

昭儿贪玩才与乳母走散,胡乱转了一通,竟是撞上了父皇。

从他记事以来,父皇于他而言,恐惧敬畏多过那可怜的亲情。也许,他尚不明白何为父子。

世弦睁眼,面前小小孩童依旧跌坐在地,锦衣上沾着尘土,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角藏不住泪,眼底掩不住的害怕。

长身玉立的他亦是怔了怔。

他随即弯腰伸手,分明看见昭儿缩了缩身子,他的大掌已经握住昭儿纤细的手臂,一把就将他拉起来。

母后纤弱,不曾有过这样的力道。宫人们亦是谁也不敢用力拉他。只有父皇——

这样的父皇好似和以前都不一样。昭儿涨红了脸,定定立于世弦面前,破了口唤他:“父皇。”

孩子的声音稚嫩,柔柔软软的,是这样的好听。

世弦一时间怔住,再是淡漠坚硬的心也要被这样柔软悦耳的声音融化了。他施施然半蹲下去,双手握住那小小的肩膀,艰涩地开口:“再叫一遍。”

“父皇。”

这一声里,三分柔软,七分甘甜,轻易就将世弦心底最后一丝冰凉也捂热了。

他竟不知不觉地笑了。

那样的释然和畅怀。

因太皇太后的缘故,这一个从来就似不是他的儿子,就如今日这般细细看他都不曾有过。怎料这一声轻软的“父皇”,却叫世弦再放不开手。

往日人前,昭儿不曾这样亲切地唤过他,世弦亦不曾这般密切地靠近过他。

原来,自己并不曾那样厌恶他。

索性就将昭儿揽入怀中,将那小小身躯贴在胸口。他曾无数次地幻想倘若崔太后不曾疯癫,那他必不会如今时今日般孤单单一人。而此刻,怀中拥着这小小人儿,世弦心里尽是满足。这一个也是他真正的亲人,是他的骨血。

如今皇权在握,大长公主终究退了一步。世弦却是时至今日才像是真正松了口气,身上心头,从未有过的轻松。

痛过,恨过,也许有些事真的可以放手。

*

静夜里,一弯新月斜挂。

长廊玉阶下,光朦胧,影朦胧。

杨妃一袭竹青之色,素颜素面,不着珠翠,淡淡出来迎驾。

少帝略略蹙眉,昔日他宠她尤甚,她素来喜亮色,胭脂、秋香、妃色,无一不是光彩照人,绝艳依依。他从不曾见她这样的打扮,仿佛什么都已不在意。

素手奉了玉盏过来,她仍关切地问及他的起居,笑容里再不似往日妩媚,倒生出几分漠然来。

他接过,径直搁在一侧,淡声道:“朕知道你怪朕。”

那一切,他不曾解释半句。

随风轻曳的薄纱帷幔似剪剪轻云,帐内烛火明亮,杨妃的眼底瞧不见半分惶恐,只低了头:“臣妾不敢。”

“雪儿。”他低叹一声,蓦然握住她冰凉手指,语声里似有愧疚。她亦心中一窒,有晶莹自眼角滚出,幽谧内室,却闻不见一丝半丝的哽咽抽泣,尽被她悉数吞咽入腹。

这一世,她只将这个男子放在心尖过。她怎会不怪他,又怎能去恨他?

第十八章 渐变02

数十日,转瞬即逝。

其间裴无双只给令妧传来几封信,字里行间决口不提当晚的事。情势至此,他仿佛也不再有怒,更不再问她留下值得不值得。

三月末,日光炎炎,空气里也透着热。

窗外梧桐叶茂,一片青青翠翠。院中百花次第开放,绚烂满园,赏不尽的美景。

渐入黄昏,一痕淡淡余晖照在爬满蔓藤的一侧墙角,三两只蝴蝶轻飘飘起飞,灵动美妙。

令妧自太液湖边回来,于路间浓荫深处遇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