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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27)

指腹悄然离了冰凉戒尺,华贵身影站立,世弦一步步下来,冠上缨络晃动,赤朱色衬得他的脸色越发苍白,语声里却是再闻不出弱:“北汉这太平盛世,你二人功不可没,朕亦知道你们忠心耿耿。将军拥兵不自重,御丞亦倾力辅佐,朕想知道的是——朕在你们心中,可算是北汉的皇帝?”

他的话语轻浅,袅袅淡淡的,听似满不在意,实则字句诛心。

杨御丞额上布满细细的汗珠,少帝不过在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们,大长公主做出此等罪事,已不是他二人能力保得了的。若想公主无事,他与秦将军要真正忠于皇上。

身后那魁梧身影猛地往前一步,秦将军一脸铁青道:“皇上当真认为此事查清楚了吗?不过一个婢子的话……”

“那是沈玉致。”

清倦话语,伴着少帝淡淡提醒,秦将军有力的双眸一撑,终是一语成谶。

沈玉致,竟是沈玉致!

杨御丞亦是心头一震,眼底那抹不可置信过怔忡间又换上沉稳,他的广袖略抬,制止了身后之人再开口。

此事来得突然,他需得回去好好理一理思路。眼下看来,盛鸢宫是决计进不去了,秦将军也许会谨记太皇太后的话不肯妥协,可他势必要顾及大长公主。

*

这场雨一连下了数日,将初开的金英绿萼打得零零散散,花不成花,景不是景。

大长公主遭软禁,杨妃流产一事分明是清清楚楚,上头却说还在查。这查来查去能查出个什么来,心中清明之人到底是明如镜的。

不过是令妧一句话,妥协,或否。

端妃携昭儿来了盛鸢宫多次,皆被宫外守卫拦截在外,说是无皇上旨意,谁也不得靠近盛鸢宫。连着杨秦两位大人都不吭声了,端妃心乱如麻,莫非公主真的废了……

檐下雨滴不断,廊下雨丝轻飘。

消瘦身影缓缓靠近寝殿门口,在外头站了良久,才推门入内。瑛夕伤疾未愈,走路明显还有些异样。

素淡鲛绡帐后,墨色屏风静陈,令妧绢丝青缎裹身,呆呆落座于窗下锦榻上。满目柔光尽是迷离,点滴瞧着指尖那熟悉的白帕罗巾。

外头一阵珠帘轻撞声,随即闻得瑛夕凄凉道:“公主还想着驸马作何?她若也想着驸马爷,就不该说那些话!”这几日,瑛夕翻来覆去想不明白的,不过是玉致那几句叫人心凉的话。

玲珑纤指蓦然拽紧了手中帕子,令妧的眸光略沉,她并非想着驸马,她只是在想,倘若当初她跟着那个人离开,也就没有驸马,没有世弦,没有现在这一切了。

“皇上,皇上原先是想信公主的!”瑛夕急急说着。

令妧垂下眼睑,嘴角是一抹讥诮笑容。

世弦他是想信她吗?她是如今才想明白了,裴无双口中的不值得……

帘外,张石的声音传入,分明带着不悦:“公主,玉致来了。”

第十四章 宿恨04

东风卷帘,纤细身影并着雨丝入内。殿门被轻合上的那一刻,门缝里见了张石那布满皱纹且稍稍含怒的脸。玉致仿若未见,径直转了身,娴熟地穿过轻纱帷幔,赤色珠帘,最后绕过朦胧屏风。凝目便见了瑛夕含恨的眼,愤怒的脸。

玉致的眸华收复,目光落在令妧长裾下若隐若现的华贵丝履上,轻声开口:“听闻公主想见奴婢。”

她的神态从容,分明是不惧令妧质问。

大长公主未及开口,面前身影一晃,紧接着“啪”的一声,五个鲜红掌印清晰落在玉致略带苍白的脸颊。她没有还手,抬眸睨了怒目而视的瑛夕一眼,舌尖舔过磕破的唇角,漠然笑了笑,听瑛夕咬牙切齿地骂:“你没有良心!公主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我真恨不得拿把刀剖开你的胸膛看一看,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黑的!”这么多年相随,瑛夕心底除了恨,更多的还是惋惜。

“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一问,语声近乎哽咽。

目光稍抬,落于令妧苍白虚弱的脸庞,玉致仍是笑着:“奴婢以为公主心知肚明。”

瑛夕的眼眸一撑,终闻得令妧的话淡淡传下:“本宫不明白。”

缄默至今,她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过往的种种,谁说她理不清?只是玉致会背叛她,是她素来不敢去想的。

内室蓦地扬起一抹笑,声声夺人:“事到如今,公主居然跟奴婢说不明白?非要奴婢一字一句说出来吗?好,我说!”眼底淌过一抹恨,她上前一把推开了瑛夕直视面前女子,“哥哥身子素来很好,从小到大小伤小痛也是鲜少有的,公主以为我会信他突染恶疾而辞世的话?”

瑛夕惊叫一声,一把抓住她颤抖的手腕:“休要胡说!驸马爷他……”

“如何?我早已开棺验尸,大夫说哥哥分明是被毒死的,难道是我编出来的吗?”眼泪和痛全都咽回去,玉致瞪圆了双目,唇角的那抹艳红此刻显得越发刺目夺人,叫瑛夕不觉颤了颤,眸光随之看向大长公主。不过一瞬,瑛夕又涨红了脸:“公主对驸马爷的感情别人不知,你难道也不知?否则公主为何总随身带着驸马爷的帕子!”

“那根本就不是哥哥的!”玉致狠戾地推开她的手,凄凉看向令妧,“哥哥不过一个小小郡守,的确是公主政途上的绊脚石,所以你不惜除掉他,除掉他……壮士以扼腕,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哥哥不是你心底的那个人……”说至动情处,她到底抑制不住痛哭失声,多年的隐忍悉数化为泡影,泪、恨、悔统统袭上心头,叫她连呼吸也不能。

瑛夕讪讪撒了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淡漠神色掩盖住满身的伤痛,令妧稳住身影,低声道:“你以为是裴无双,所以将他的存在告诉皇上?”那件事,她曾一直以为是瑞王。

玉致没有否认,泪流满面的脸带着讥笑。

“你恨我?”

轻盈话语甫出,令妧藏于广袖下的手忍不住轻颤。

“我恨你。”

那双眼睛睁得尤其大,就这般*裸地承认,她又是低嗤,“公主想连我一起杀了吗?只可惜你如今却没了机会。”

令妧双眸轻阖,悲凉吞入腹,启了唇问她:“皇上许了你什么?”

第十五章 心软01

瑛夕早已听得脸色失了血似的惨白,却在闻得这句话的时候,站不住,连退数步才让廊柱抵住了虚软的身子。

惊慌眸子锁住令妧惨淡容颜,见她依旧那般静,如僧入定。

不是一日两日,原来玉致早已是皇上的人!

瑛夕任由眼泪疯狂涌出,动了动唇,那几句话却是问不出来。她只想说——

何时,公主究竟是何时就知道了的?

杨妃!

侍女恍若见鬼般惊慌,却见令妧一点一点笑了。

偷玉镯不过是个借口,那日杨妃附于她耳畔告诉她,玉致与人暗通款曲,为顾及她大长公主的颜面,要令妧趁皇上未来放手让杨妃处置了她。杨妃虽未及言明那人是谁,放眼宫中,还能有谁能叫她如此不吝手段去对付一个宫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