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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欢宠:帝凰妃(146)

转机?

令妧黯淡的眸子微微有了一抹异样的光,嘴角讥讽笑容,事到如今,还何来转机?目光越过崔太后的肩膀,令妧这才看清楚这一条密道早已被阻断了。她惶惶扶着潮湿的墙壁站起来,不解看向崔太后:“是你做的?”她为何不逃出去?

崔太后闻言也往后看一眼,却摇头:“是祯儿命人封的,他说,再用不到了。”

用不到?令妧蹙眉往前:“通往何处的?”

崔太后正想说,上头隐约传来声音,她的脸色大变,催促道:“你快走!”

令妧也听到了,她匆忙沿途回去。

“你是刘家的公主,要记得刘家的仇,要记得亡国之耻!”

崔太后的话久久回荡在令妧的耳畔。

宫婢瞧见她失魂落魄出来,整张脸惨白得不似活人的脸。宫婢迟疑着,只能上前道:“二小姐,殿下说派人来接您出宫去。”

宫婢身后,果然多了几个侍卫。

令妧却不顾也不看,径直往前道:“我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绿藤蜿蜒垂落在玄廊下,碧池里波光潋滟。

令妧扶着殿门,轻轻用力,“吱呀”一声推开。

宣室殿内,安安静静,冷冷清清。

令妧拽着长裾迈入内,轻纱帷幔后,仿若又见少年那抹清瘦颀长的身影。白玉珠帘微微挑开,她瞧见他转过身来,衔着清弱笑容于嘴角,墨晶色瞳眸里俱是笑意——“姑姑可是朕这宣室殿的稀客。”

心口疼得打颤,令妧下意识地扶住一侧桌沿。鎏金龙床被收拾得很整齐,她踉跄过去,指腹缓缓抚过锦衾被褥,冰凉中再感受不到一丝温度,残酷的事实告诉她,世弦和昭儿,真的已不在了。

风吹开了纱窗,撩动着一室的绡帐轻曳。

有东西飘落下来,轻轻落在令妧脚边,她本能地低头,见是一方白色罗巾,那样熟悉的帕子。

令妧弯腰握在掌心里,这是她珍藏了十多年的帕子,她一眼就可以认得出来。瑛夕说帕子不小心被她弄丢了,怎会在这里?

手指缓缓圈紧手中的丝帕,令妧的心尖一点点地冰凉下去,果真是他!

*

“殿下!”两个宫婢回神的时候,瞧见庆王已不知何时站于身后,她们慌忙朝他行礼。

庆王脸色凝重,抬步进入内室。

令妧就那样呆呆坐在龙床边,伶仃身姿仿佛被风一吹便要折断。庆王缓步上前,在她身侧坐下,令妧猛吃了一惊,目光定定落在这张俊逸非凡的脸上。庆王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却仿若惊慌的小兽,狠力将手自他掌心抽出。

“怎么?”他蹙眉望着她。

“没有!”她低下头去。

庆王固执地将她拉起来,抬步朝外头走去:“人你也见过了,先出宫去。”

“去见杨大人吗?”令妧的眸中又有了一丝希望。

他低低“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马车却在墨兰别院停下了,令妧愤怒看向庆王,他只淡淡道:“在里头。”

入内,前厅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

干净桌面上,却搁着一封信。

信上写——臣愧对北汉,无颜面再见公主。

双手一颤,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无颜面再见她,错不在杨御丞,全是她的错啊!

“杨大人呢?”令妧猛地回头,颤声问庆王。

庆王抿着唇,语声清淡:“我去晚了一步,只看见这封信。”

晚了一步……

令妧蓦地往后退了数步,杨御丞忠心不二,势必不会投身南越,可庆王却说他去晚了一步,她,还会信他吗?

“秦将军已在我们抵达盛京前三日伤重过世。”

仿若凌迟的话,被他一句一句无情地道出。

好,很好,北汉所有能与南越抗衡的人都去了,只剩下这偌大的江山来等南越拿去。

“明日,我想去给世弦上柱香。”令妧面无表情将话吐出。

庆王蹙了眉,片刻,才点头同意。

*

换上白绫素衣,珠翠尽褪,素颜素面的令妧瞧着仿佛越发地憔悴。马车早已侯在门外,庆王伸手扶了她上去,才要跟进,便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回头,见侍卫匆忙跃下马背,上前附于他耳畔轻言一番。庆王的脸色微变,回头朝马车内的令妧看了眼,他换上温柔笑意:“你先去,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马车渐渐远去。

一侧有侍卫将庆王的坐骑牵过来,他翻身上马。

宫里来消息,说失踪多日的崔太后被找到了,他倒是很有兴趣去会一会她。

令妧端坐在马车内,指尖触及广袖中藏着的匕首,她深深吸了口气,过了今日,一切都将结束。

在城门口,一人一骑与马车擦肩而过。

允聿日夜兼程,乔装而来,此刻入了盛京,更是马不停蹄奔往墨兰别院。却听闻庆王去了宫中,允聿没有多想,在皇宫外找了个地方守候。这次来,只是想确保令妧无事,倘若叫她知晓庆王对北汉做的事,依她的性子,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令妧忽而掀起了车帘,方才那阵令人心悸的马蹄声叫她的手有些发颤,只是,此刻,视野里却什么也看不到。

北汉的皇陵,给令妧的印象并不深,她何时曾来过?是父皇驾崩的时候,还是皇兄驾崩的时候?令妧脸色惨白,她似乎都记不起来了。外头,宫婢传话说到了。

令妧自马车上下来,这个季节的风已含了暖意,可吹得令妧的脸庞却叫她觉出了彻骨的寒。

郁郁苍苍的劲松,仿若将这个世界与外头的世界明显地分割开来。

长裾拽着一地苍凉,令妧蓦地又记起当日永徽公主入殓时的情形,亦如今日这般萧瑟……

这辈子,她见了太多的分离。

父皇、皇兄、母后、永徽、廖太妃……如今,世弦和昭儿也走了。她却再哭不出来,喉间一阵呜咽渗出,她竟是凄凉地笑起来。一步一步,走入林子深处。

那座陵墓便这样静静地躺在她的面前。

静谧无人,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莎莎”声。

“世弦,姑姑回来了。”

她回来了,可他却早已离开。

他说,日后当万事小心,朕只想姑姑安好。

她亦曾说,皇上安好,她才会安好。

可是他却没有记得她的话……

令妧缓缓在墓碑前坐下,侧身靠在那冰凉的石碑上,仿若这一个还是那清瘦的少年,她已经不知有多久不曾这样与他一起说话了。

一个时辰后,庆王策马赶到皇陵,远远瞧见令妧呆呆坐在石碑前,侍卫和宫婢都静静站在她的面前候着。见庆王过去,都忙朝他行礼。庆王挥手让他们都起身,见令妧抬眸朝自己看来,她的眸子里瞬间平静一片。

这样的平静却叫庆王心头略震,他没有再往前,就这样呆呆望着,渴望从那双美丽眸华里瞧见些许的暖意,哪怕只是一丝微笑。她真的就笑了,轻柔的一枚笑容,宛若沉潭中的一波涟漪,漆黑夜里的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