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朝欢宠:帝凰妃(120)

令妧忍不住笑,一直笑,一路笑,从远处林子回至马队,她的双瞳仍是挡不住的笑意。

允聿先前还担心会出什么事,此刻见她笑着回来,悬起的心也落下了,抬眸朝那边望去,见杨御丞并未要过来的意思。

令妧已行至马车前,朗声道:“起程吧,是前线来的消息,说战事一切都顺遂。”

侍卫们诸般疑虑,尽被化在她一句前线消息中,众人都松了口气,沉闷心情稍稍转圜一些。唯有允聿知道她在骗人,那分明就是北汉重臣,哪里是什么前线来的消息?只是眼下,他也不便上前询问,只得吩咐下去起程。

将手中马缰稍稍一拉,允聿悄然回眸,冷冽风里,那抹身影依旧,衣带当风,朗朗伫立在明媚光下,就这样直直地望着。

这日夜里,公主因车马劳顿略有不适。军医从帐内出来,众人见世子奉命入内。

*

夕阳残光折映在纱窗上,一痕余晖漫入内室,映亮越皇苍老面容。一名青衣宫婢入内侍药,却见越皇冷冷睨了自己一个,吓得宫婢蓦然顿住了步子,再不敢往前半步。

那封被团皱的信笺被劈面掷在侍卫面前,越皇顷刻间勃然大怒,拍案便起:“什么叫失踪?公主失踪你们还敢活着来见朕?”

信笺中写,宁安公主与世子扶柩还京途中遭土匪袭击,公主被人掳去,至今下落不明。侍卫随后追击,在营地十里处瞧见破碎一地的女子衣裳,还有蜿蜒血迹,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皇上息怒!”地上侍卫忙叩首。

浑浊咳嗽声自越皇胸膛急急迸出,孙连安慌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急声道:“御医!快传御医!”

明黄翔龙幔纱卷住一个个素淡身影,殿内药香浓郁,太监宫女静侍。

越皇直愣愣望着头顶鎏金帐子,眸子里哀哀漫过死气。

边疆动荡,皇后谋乱,胤王战死……如今连和亲来南越的北汉公主也遭遇不测,究竟从何时起,他铁腕守住的江山竟已是疮痍满目……老了,真要晚节不保吗?

*

六日已过,允聿等人应该是早已将胤王灵柩送回崇京了。令妧倚靠在小轩窗下,任由微风吹乱她的乌发,她整颗心却是高兴的。用不了多久,等崇京一切事情落定,她便可与允聿重逢。

天色渐渐暗沉,令妧微微颔首,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令妧不觉闻声望去,恍似时间又回那一日,营地里,允聿掀起帐子入内时的样子——

“杨大人怎的来了?”他大步踏入营帐,果真见令妧安然端坐在榻上,倦容下并未有病态,他早早洞悉所有,知她是要骗人,可却允许他进来,可见她并不想瞒着他。这般想着,允聿神色略有缓和,解下佩剑自她身侧坐下,静静等待她的解释。

令妧华美脸庞尽是笑意,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笑着道:“你知道吗?北汉没事,北汉没事!”

她的笑容感染了允聿,他也跟着笑了,反握住她娇柔素手:“那你可放心了?”

她狠狠点头:“杨大人带来世弦的话,要我离开这里,我可以走了,允聿,我真的自由了!”

“当真?”允聿欣喜中夹杂错愕,片刻之后,已是再忍不住的激动。阴霾前途似一时间被明灯点亮,他与她再不需要遮遮掩掩,他已没有胤王需要辅佐,她也不必挂心北帝处境,日前诸般挣扎纠结竟是这样瞬间清明了!

令妧将今日之事娓娓说与他听,而后又道:“杨大人会让人扮成土匪将我掳走,届时你稍作抵抗便是。”

他应着:“好,你等我将殿下送回崇京,等我安顿好一切,我便来找你!从此南越北汉,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当**要嫁给胤王,他也曾说,不管她作何选择,她在,他便在。如今她要走,他亦是不曾有二话。令妧忍住哽咽,低低道:“不回北汉,我只在辽州等你。”

辽州,便是与钦州临近的一个城池,虽与钦州不远,却因山地原因较为闭塞。杨御丞已早早为她打算好一切,只等她点头了。

允聿黯然蹙眉:“你当真要舍弃公主身份吗?”

不回北汉,她已土匪掳人脱身,一朝褪去大长公主的光环,便真真什么都没有了。

令妧仰头,将幸福眼泪逼回,曾有一人叹其身世时与她说过——我爹得子,高兴不过当下。此后多年,我与他而言,又有什么值得庆贺的?而令妧亦如他,堂堂公主荣耀并未带给她多大的幸运,却多得是数不清的悲哀,倘若可以选择,她宁愿只做个平凡的女子,没有天家荣耀,便不会有天家的诸般纠缠。

她温柔笑道:“从来便不曾需要过。”

他动情将她拥入怀中,“好,我定不负你!”

指腹触及冰凉门闩,令妧小心将房门推掩住,而后背靠着房门,望着屋内一切不由得笑。她的好日子不会远了,允聿离开崇京时,便会顺道将瑛夕带上,她原本便是要赐给允聿的,他将她带上谁也不会有疑心。她日日盼着与他们团聚,心情总要抑制不住地激动。

六日于杨御丞来说,却还只是回北汉盛京路程的一半不到。

良驹彻夜奔驰,体力也略有支撑不住,杨御丞才命众人停下歇息。皇上交代之事已办妥,他马不停蹄便要赶回去,此次离京他便心神不宁,隐隐似有悔意,他也许不该听皇上的话出来……只是他不来,公主不会信,皇上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交代。

“大人,您的伤……”侍卫递水过来时,一眼望见缠在杨御丞颈项的纱布隐约透出了血印。杨御丞抬手轻轻碰触,面色凝重,当日之事却是令他有意外,可他早已来不及收手——

皇上未将真正说与瑞王**之人告诉公主,是怕她伤心;而他未将自己真正的计划告诉公主,是怕她心软。

那夜他派人乔装打扮闯入营地掳走公主,事情顺利得叫他有些觉得心悸。为防万一,他所带侍卫虽不过寥寥数人,却皆是以一敌百的精锐,他是准备与南越侍卫恶战的,却不想公主营帐守卫之人竟那样少。

公主是他势必要带走的,他却还要杀一人——冀安王世子,他是胤王心腹,更是认得杨御丞,他若不死,越皇便会知道公主并非是让土匪掳走。为顾全大局,他不得不下此狠心。

命人将公主先带走,杨御丞在背后偷袭了允聿,电光闪石之间,那柄将长剑允聿被反手架在他颈项,锋利坚韧已划破杨御丞脖颈,允聿只需要稍稍一用力便可抹断他的脖子,他却在那看清身后之人的一瞬间收住了力道。

大口鲜血自允聿口中溢出,他踉跄地半跪下去,以剑身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墨色瞳眸里没有恨,聪明如他,那一刻已然明白杨御丞为令妧之打算——势必要她彻底涅槃重生,再不做刘令妧!

“大人!”耳畔又传来侍卫叫唤,杨御丞猛然回神,眼前是一片灰白景色,随行侍卫已坐地休憩,那夜已过多日,他却仍像是历历在目。他的功夫并不算好,却能一掌就至允聿重伤吐血……他还记得他倒下去时竟笑着道——这样很好,我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