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有人(15)+番外

郁焕背靠着冰柜,脑子里嗡的一片。

背心传来的温度凝成了一把刺骨冰锥,让他浑身冷透。

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界面。

“爆!平子易上学时就因涉嫌抄袭打人而被劝退!”

手机掉到地上的时候,全身猝然失力,郁焕痛苦蹲了下去。

明明不是这样的!

全都是错的!

为什么!

根本就没有人关心事实,那些模棱两可的道听途说都能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津津乐道。身处事外的人几乎不会考虑消息的真假,噱头越足就越吸引人。

“你好……请问你还好吗?”

耳边有声音在询问,郁焕抬起头,对方却被他恶狠狠的模样吓得直接走开。

根本不是这样的……

是因为有人抄袭子易的曲子,子易才去打他的……

根本不是……

没有办法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陆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甄蕴在休息室商量接下来合作的通告。

两个人自从签了协议后,陆深对甄蕴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状态,如无必须,两个人之间不会有过度接触。

陆深心里担心郁焕,所以当甄蕴和他说明天的拍摄时,陆深完全不在状态。基本都是Max在一旁协助沟通。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陆深整个人都神经质了,一把抓起手机就走了出去。

甄蕴和Max都被吓了一跳。

“我和你道歉……刚刚不应该挂你电话……”电话那头的郁焕气息很弱,像是一尾沙漠里的鱼,焦灼焚心,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

“你帮帮子易好不好……”嗓子口干涩到咽不下去,握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郁焕抬头看着“手术中”三个鲜红的字,眼睛都不敢眨。

“你有一千万粉丝,你微博上为他说句话,说不是这样的,上学时候的事完全就是颠倒的……你就为他说句话好不好?”

陆深深吸一口气,郁焕无助的声音让他难受到极点,“好,好,我去说,我现在就去说,我告诉大家真的子易是什么样的——”

电话那头突然一阵尖锐刺耳,似乎有人劈手夺走了陆深的手机。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

甄蕴眼睛都红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几乎和郁焕一样软弱的陆深,“陆深你想毁了现在的一切吗!那你之前做的那些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掺进这趟浑水,怎么都洗不清了!这件事本就没人说得清,公司已经把子易推出去,只要他承认,以后还是有机会的,陆深,你不能因为小焕昏了头!”

甄蕴像是疯了一样,死命握着陆深的手机,脸上苍白到失血,眼睛里却闪着一寸不让的凶狠。

陆深站在原地,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一句话。

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语。

郁焕在一片死寂里挂了电话,手机被狠狠按在胸口,失声痛哭。

☆、第十九章

急救走廊里安静得瘆人,郁焕听得到自己一声声的喘息。

手心里的血早就凝固,此刻贴着手机的坚硬外壳,说不上哪一个更冷。

倒映在洁白瓷砖上的身影像风中烛火,惶惶不安,心痛到极点。

耳边甚至还听得到浴室沥沥水声,鲜红的血丝沿着瓷砖缝隙蔓延到他脚边,拖鞋一下被浸透,寸步难行。

不是刀山火海,却是撕心裂肺。

一瞬间脑子都空了,郁焕忘记了怎么说话,直到他看到躺在浴室地面的平子易。

救护车送来的路上,心跳几次骤停,平子易求生意识太过薄弱,郁焕坐在一边,紧盯着面容安详的平子易。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网络上的,将来的,所有的一切才与他彻底无关。

有一个瞬间,郁焕是恨的。

恨到极点。

恨他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恨为什么让自己面对这一切。

凭什么!

郁焕双目赤红,他想冲上去摇醒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可是,在平子易心率暂停的间隙里,郁焕甚至想下跪,他要求求他,求他别这么软弱。

等待的时间成了一场漫长的屠刑。

恍惚间,郁焕看见医生走了出来。

口罩摘下。

郁焕抬头看着,他分辨不清医生的表情。

一句“对不起”后,郁焕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平子易自杀的消息在网上又是一轮轩然大波。

郁焕一点都不关心,手机丢在哪了他也没有再去找过。

医生做死因诊断的时候,查出平子易的抑郁症史。

郁焕想起上学时的平子易,很安静的一个人,他当时以为只是看上去抑郁。后来一起做音乐,平子易都很开朗,还爱开玩笑,郁焕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一丝一毫。

愧疚累积到现在,郁焕连最后看一眼平子易的勇气都没有。

平母最终和公司达成了协议,为了儿子最后的体面,不再伸讨。

公司方面压下了所有□□,此前那些模棱含糊的爆料都以公司名义进行法律追询,事实开始浮出水面。

矛头指向许万桥的时候,距离平子易离世已经过去了一周。

许万桥一应职务都被撤去,不过也就这样了。

郁焕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一直陪在平母身边,多数时候沉默不语。平母流泪的时候,他会递上纸巾,也会和平母说说平子易在乐队的一些事,稀松琐碎。有时候一件事翻来覆去说了好多遍两个人都没有察觉。

追悼会那天陆深和甄蕴也来了。

两个人并肩鞠躬,先后献花,步调一致,郁焕陪在平母身边,看见陆深眉头紧皱,朝他走来的时候,郁焕甚至想,甄蕴怎么还站在原地,怎么不跟着陆深一起来。

“小焕。”

平母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郁焕,拍了拍郁焕手背就走开了。

郁焕抬头看着陆深,看了好久。

这个他喜欢了整整三年的人。

一个星期前,他还以为他们会有几十个三年,理所当然地在一起。

一个星期后,郁焕手上什么也没有,露出来的手腕干干净净,看得到肤色深浅的痕迹,头发染回了黑色,刘海有些长,遮住了飞扬的眉目,但还是郁焕。

只不过,不是陆深的那个郁焕了。

郁焕什么都没说,两个人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第一句。

陆深低头的时候看到了郁焕空空的手指,猛地抬头,就在他要伸手握住郁焕肩膀的时候,郁焕转身离开。

追悼会开了一天。

傍晚的时候下了场雨。

临冬的天气,大厅里来来往往,带来一身又一身的寒气。

郁焕坐在角落里,不知道是冷得发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直到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披了件大衣,整个人昏昏沉沉,一时间搞不清自己在哪里。

突然感受到手心里被塞了张纸条。

郁焕拿起来看。

——给最努力的平子易。

落款:陈砚冬。